“危堂主你应该晓得,我们的徒弟一旦被送去了五派,虽有顶尖高手为他们指点,但五派的独门武功,在他们没有决定留下来之前,是不可能教给他们的。但上等武学,谁看了能不眼馋呢?我心想,或许纪承也想要留在留家堡,只是不好当面与我说,留天雄才会派了人来……” “所以,我干脆就如了他的愿,在裂刀们弟子的名册上划掉了他的名字。谁料到,过了些日子,他竟离开留家堡,回到了本门。” 危兰道:“既然这只是误会,你可以让他重归你门下啊。” 纪勇道:“我……我的确这么想过,可我看得出来,留天雄对他极为赏识,倘若我让他重归门下,这岂不是……岂不是与留家堡作对抢人?” 是以纪勇思来想去,又与同门师兄弟们商议许久,最终仍是不敢再次收纪承为徒,狠下心肠,将他赶出了裂刀门。 从此,纪承只能在江湖之中流浪。 最初的少年奇才,宛若烟花在武林上空一闪即逝,终究是没能够成永远光明的恒星。 危兰与方灵轻对视一眼,心下感叹,然而仍有几个疑问未解。 其一,他为何要将自己的名字“纪承”改为“柏承”? 其二,他是因为什么缘故而选择到紫电帮卧底? 其三,由于霍尔卓伤势太过沉重,山洞环境不适宜养伤,她们在前来高邮的路上,也悄悄将霍尔卓送来了此地,前些天刚问过他,郑风儿到了如玉山庄以后,是否的确从未联系过来,也从未回来找过他,他斩钉截铁地回答这些年他没有收到过如玉山庄的半点消息。那么显然,郑风儿与纪承的遭遇并不相同,当她离开了如玉山庄之后,又去了哪里? 两人沉思之际,郁辉等人在一旁终于忍不住询问,危堂主与云姑娘打听这个究竟是要做什么?” 危兰将她们认为纪承便是柏承的怀疑一说。 纪勇听罢来龙去脉,蓦地一怔,只听“咣当”一声,他手里的蜻蜓镖落在了地上,他心中大痛,突然感到了后悔,当初自己是否真的不该将他赶走? ——只可惜自己的名字里空有一个“勇”,终究是一个懦弱之人。 而郁辉闻言也纷纷道此人的经历可叹,死得冤枉。 危兰道:“所以我打听此事,还有另一个缘故。” 郁辉道:“什么缘故?” 作者有话说: 《高邮州志》:胭脂山,在城内州治南,上种桃杏,春雨,水流尽紫,故名。 第229章 悠悠我心 侠道盟有太多规矩, 必须改,必须变。 然而这绝对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这两年来危兰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从何处入手, 直到近日她查到了菁莪堂的龌龊之事,遂觉这是一个机会。 要知侠道盟五大派众多弟子, 其中虽有不少假仁假义之徒,却也仍不乏许多真正的侠肝义胆之士。倘若她将证据收集,挑破毒瘤, 让众人知晓, 无论是有意或者无意,菁莪堂的存在已经造成了数不清的江湖悲剧, 定会让那些犹心存善念的江湖侠客感到义愤填膺。 况且在元末之际创立了侠道联合盟的五位大英雄, 最初本意只是想要联合武林同道,驱除胡虏, 至于盟内什么二门三堂, 都是天下平定以后, 才一一设立,尤其是菁莪堂,更是在那五位英雄逝世多年以后, 才有人提出创建。 如今想来,定是当年已有五派的掌权人意识到,江湖代代都会出现一批新的高手甚至领袖,欲要五派长盛不衰,便须得让这些好苗子心甘情愿归入自己门下。 危兰知道, 在所有武林人士的心中, 创立侠道盟的那五位前辈英雄的威望相当之高, 可是既然菁莪堂并不是他们所创, 如今发现了它的种种弊端,为什么不能改变它的规矩? 而只要这一步成功,余下的道路纵然依旧布满荆棘,却有了方向。 郁辉等人听完她的计划,震惊莫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使他们如今已知道了危兰的品行比他们想象中的高洁,侠骨仁风令人敬佩,却仍然始终没有想过她竟和他们一样,早就有了改变侠道盟的计划。 但又不完全一样。 他们之所以有此计划,说到底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亲人,而危兰身为众所公认的荆楚危门未来继承人,她做这一切,又是为了谁呢? 这些日子以来,郁筝几乎没怎么说话,自始至终沉默无言,并未关注他人。直到此时,她一边摩挲着已被她挂在颈上、垂落在心口的那枚“草里金“,一边听完危兰的话,良久,表情终于起了点变化,又徐徐将目光从危兰的身上移到了方灵轻的身上。 当初在那片林子里,她早就听到那名飞廉堂唤云青为“方大小姐”,但从未去猜测“云青”会是方索寥的女儿,毕竟她不敢想象,屏翳堂的少主在造极峰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甘愿抛下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是…… 而今她才发现她一直以来都错得离谱。 郁筝遽然站起身来,走到危兰与方灵轻的面前,朝着她们跪了下来。 方灵轻皱眉道:“你干嘛?” 危兰则是连忙要将她拉起,道:“你话直说就是,不必如此。” 郁筝道:“我若说道歉的话,也没什么用。只是……以后倘若你们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可以尽管吩咐我们。我们也只能做这些。” 危兰笑道:“这不必你说,我们若有事需要他人帮助,自然是要找朋友的。” 方灵轻道:“其实现在有一件事,还的确需要你们帮忙。柏承是你们给埋的,他葬在了哪里,具体地点只有你们知道,得劳烦你们带我们去一趟。” 尽管过了这么久,柏承的尸体应已腐烂,辨不出面容,但习武之人看人,不但看脸,更要看骨骼。纪勇既有可能是他的师父,最是熟悉他,便需要纪勇前去最后确定,他是否真的就是纪承。 一行人收拾了行李,在半个时辰之后出发,离开高邮,前往环松山。 柏承的尸体埋在环松山上的一株松树之下,郁筝特地给那株松树做了标记,很容易便找到了地方,掘开泥土,重新验尸,经过纪勇辨认,果真是他曾经的爱徒纪承。 于是众人又下了山,在山下附近小镇的棺材铺买了一副棺木,准备让纪勇将纪承带回裂刀门安葬。而在此期间,倒也是极巧,危兰竟在路上遇到一位留家堡的弟子,见着她,忙忙招呼。 “我本来是奉命去扬州给危堂主送信的,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危堂主您。” 危兰向他道了一声谢,接过此信拆开一瞧,只见信上详细地介绍了当年纪承在留家堡的情况,正是她急于想要了解的。 只不过,纪承在留家堡学武期间,是由留天雄指点他的武艺,因此当初危兰特地写了一封寄给留天雄,向他询问纪承之事,可是她今日收到的这封回信,写信人竟不是留天雄,而是留烟霞之父留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