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我教你们一点新学问，想要学吗？”　　 “什么新学问？”　　 “武功。”　　 她在这里待不了多久，这些孩子又全无武功根基，因此她打算教她们一套腾挪闪避之术，以及一些纯以巧劲施发的奇招，即使毫无内功底子，学会这几招以后，对付不会武艺的成年人也已足够。　　 而这时，陪云宛遥说话的任务交给了危兰。　　 她们走进屋内，云宛遥晓得危兰是女儿的至交，对她态度自然极好，一边请她坐下喝茶，一边向她详细询问了这几年方灵轻在江湖之中的经历，可还交了什么别的朋友，危兰一一作答。　　 窗外一簇簇绿叶在夏风中摇曳，逐渐热烈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将窗户染上斑驳的金色，不一会儿，已过去大半个时辰。云宛遥听罢她的回答，沉吟微时，欲言又止。　　 危兰道：“伯母还有别的问题想问吗？”　　 云宛遥动了一下唇，却仿佛有顾虑似的默不作声。　　 危兰狐疑道：“您若有什么事，为什么不直接问轻轻呢？”　　 云宛遥缓缓低下头，突然苦笑道：“你从前与我说，我对轻轻并不信任，这话没有说错。但何止是不信任，其实如今想来，在轻轻幼时，我因为自己的伤心事，偶尔无意识地迁怒于她，对她实在亏欠太多……她现在虽依然敬我爱我，可是我知道，她如果有什么心事，恐怕是不愿意与我说的。所以……所以我想求你一件事。”　　 危兰立刻道：“用不上这个‘求’，若与您和轻轻有关，我自然会做的，您直说便是。”　　 云宛遥道：“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现在的事，你应该最清楚。若什么时候轻轻在江湖上遇到了……遇到了她心仪之人，你写信告诉给伯母可好？”　　 数年前乃至十余年前，方灵轻还未离开造极峰之时，云宛遥已偶尔会想，轻轻一旦长大，总是会与他人成婚成家，偏偏她自幼生活的环境，让她所见所遇所接触到的皆非良人，若让她也与哪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度过一生，云宛遥宁愿她终身不嫁。　　 所幸如今，方灵轻已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定会在江湖之中遇到更多的形形色色的人。云宛遥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但仍然挂虑女儿的终身大事，因此向危兰打听。　　 岂料危兰一听此言，愣了一愣，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眼神闪烁，似有什么话想说又强行忍住。　　 云宛遥万万没想到她会是如此反应，心下生疑，第一反应：难不成轻轻现在已的确有了喜欢的人？　　 但这有何不可说的，令危兰这般吞吐不爽利？　　 她半生悲剧都是因为遇人不淑，总是害怕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女儿身上，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正欲要细问，忽见屋外闪过一个人影。　　 黎霏站在廊下，敲了敲半掩的门，问道：“再过一会儿便是正午，夫人和危门主今日想吃些什么，我去安排。”　　 院落里，那十几名女童已跟着方灵轻学了一个时辰的武功，又觉兴奋，又觉疲惫。待到正午，众人聚在屋中，吃了一顿饱饭，体力稍稍恢复，她们忙忙向方灵轻询问，待会儿还能学什么功夫。　　 方灵轻笑道：“若有普通人欺负你们，那几招已足够你们保护自己。待会儿自然还是继续读书，不先读书明理，便拥有过人勇力，可是有大坏处的。娘，待会儿我就不打扰您教学了，我和兰姐姐是第一次来苏州，想到街上走走看看，晚上再陪你说话。黎霏，有劳你给我们做个向导。”　　 黎霏听懂峰主之意，应了一声：“是。”　　 须臾，三人走出门外，方灵轻即刻问道：“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她叫什么名字？”　　 “祝蕙。”　　 “哦，是她啊。刚才我教那些孩子武功时，她学得尤其不错，很有天赋。不过，我敢肯定，在此之前她绝对从未接触过任何武学。”　　 而祝蕙今年已有十岁，倘若黎霏观察得不错，祝蕙的母亲确是武林中人，她到了这个年纪，按理而言，应该有些武功底子。　　 危兰道：“她母亲住在哪里？你先带我们去吧。”　　 黎霏颔首，在前带路。　　 方灵轻一把拉住正要跟上的危兰，有意放缓脚步，待渐渐与黎霏有了一段距离，才问道：“我娘和你说什么了？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神色都有些怪怪的？”　　 危兰在方灵轻的面前不必有任何顾虑，将适才与云宛遥的对话解释了一遍。　　 方灵轻闻言微愕，喃喃道：“她怎么不直接问我呢？”　　 危兰道：“她是担忧你纵使有何心事也不会告诉她，那她自然也不便直接问你。”　　 方灵轻听得怔了怔，眼睫低垂，暗道确实如此，她自小敢在母亲面前肆无忌惮地撒娇卖乖，却就是不敢和母亲说太多心里话。而对于母亲得知此事以后的反应，她也很有些摸不准，倏道：“兰姐姐，如果我娘不同意……你会怕吗？”　　 危兰直言不讳：“怕。”　　 方灵轻本握着她的手，闻此言，突然将她右手一甩，变了脸色。　　 危兰笑道：“我这话有什么不对？”　　 方灵轻道：“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我娘而放弃你吗？”　　 她生气之时，鼻子总会微微皱起来。　　 危兰见她依然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捏了一下她鼻子，道：“你当然不会。所以……”稍一顿，又陡然正色道：“我才怕你为难。”　　 方灵轻注视着危兰的眼睛，默然有顷，这才蓦地舒眉一笑，再次握住危兰的双手，语气格外坚决：“你放心，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今晚我便会和我娘说实话，无论发生什么，总之一切我来担着。”　　 危兰也莞然而笑，刚点了点头，忽见走在前方的黎霏在这时停下脚步。　　 她们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向黎霏走去。　　 黎霏指了指左前方的一条小巷：“祝蕙的母亲就住在那巷子里的第二座宅子。”　　 第423章 番外 日往月来（中）　　 步入小巷以前, 方灵轻先详细询问了关于此人的情况。　　 黎霏道：“她姓吴，闺名不详，本是两百多里外的兴福县人氏, 独自嫁来此地，但丈夫早逝, 唯有祝蕙这么一个女儿，母女俩相依为命，平时以织锦为生。因此她最初接近云夫人, 我本不以为意, 还当她是太过孤单，想交一个朋友。可她来得太勤, 必然没多少空再去做织锦一类的活计儿, 又要如何生活？我这才觉得蹊跷，暗自观察她了一阵。”　　 方灵轻道：“她是外乡人？那这儿附近的邻里街坊, 与她熟悉吗？”　　 黎霏道：“这……峰主莫怪, 她与附近百姓的关系我倒没有调查。”　　 方灵轻道：“那她丈夫又叫什么名字？”　　 黎霏道：“焦成。”　　 方灵轻若有所思, 只隔了一小会儿，遂侧首看向危兰道：“那我倒有一个猜想。兰姐姐，你的剑快, 帮我一个忙。”　　 但凡人家住宅，有门亦有窗。这一次，危兰与方灵轻并不敲门进屋，直接翻过围墙，悄然掠到了窗边, 果然看见一名布衣妇人正坐在桌边发呆。危兰再度御起轻功, 身形一闪, 宛若一支利箭, 已到了那妇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