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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侠路相逢 满襟明月 2946 2024-05-05 11:58
   称得上好字!   虽然细细看来,它们好得不同,显然是三个人分别所书。   陆廷仁讶道:“这……这其中一首似乎是俞将军的笔迹……”   方灵轻好奇问道:“是哪首?”   陆廷仁道:“是叠翁为蒙元所俘,被拘押北上,临行前所作的那一首。”   这首诗的字似乎是俞大猷的字,但诗的作者却另有其人,乃宋末文臣谢枋得,雅号叠山。陆廷仁极为尊敬这位前朝名士,是以称呼他为“叠翁”。   方灵轻“哦”了一声,道:“雪中松柏愈青青?那么另外两首的字迹呢,你能认得出来吗?”   陆廷仁摇摇头。   危兰想了一会儿,道:“这两首七律皆是谢枋得所作,不知那首七绝的作者是谁?”   “自然也是谢枋得。”   说话声音从门口传来,三人转首望去,只见门外此时走进来一名约莫二十六七岁的俊逸青年,身着春衫,手持折扇,显然是书生打扮,意态潇洒,缓缓行至墙壁前,目光里透着欣赏,看向墙上字迹。   陆廷仁颇感讶异,道:“我竟从未没有读过这一首。”   书生道:“他所作诗赋甚多,这首七绝并不出名,你们不知晓,也没什么奇怪的。”又笑了笑道:“不但此诗是他所作,此诗的字也是他所书。”   陆廷仁奇道:“叠翁曾经来过这里?”   书生颌首道:“他曾经被大宋朝廷贬谪至兴国军,也就是如今国朝的兴国州,属武昌府,因此他偶尔闲时会往蛇山一游,此诗便是他当初在贬谪期间所留下的。可惜后来大宋灭亡,他又宁死不屈,不肯投降蒙元,最终以死殉国。是以此地的宋遗民,明知此诗是他所书,也不敢说出,只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的墨迹。现而今数百年过去,这桩往事已很少有人知晓。”   原来此地还有如此典故。   众人又静静地看了此诗一会儿。   方灵轻忽地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书生道:“偶尔翻翻书,自然就在稗官野史里翻到了。”   方灵轻再问:“可是旁边不远处的黄鹤楼,比这什么黄牛楼出名得多了,他要留墨宝,干嘛不在黄鹤楼留?”   书生笑道:“姑娘这可把我问住了,或许是他就是更喜欢这座楼吧。”   书生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陆廷仁也是读书人,自幼也读遍经史,知道的却没这书生知道的多,不由得对他的学识生出了敬佩,道:“阁下高才,不知尊姓大名,是这武昌本地人,还是在此处为官?”   书生道:“闲云野鹤之身,只是来这里游玩的。”   陆廷仁一听这话就叹了口气,道:“朝廷还是真是不识英才。”   书生哈哈笑道:“这可怪不得朝廷,是我从未想过要走仕途路。”   陆廷仁只当他是甘居陋巷的隐士,对他更为欣赏,旋即和他聊了起来。要知往日里陆廷仁最着急赶路,恨不得生出翅膀立刻飞到浙江,此时与这书生一聊之下,大感投缘,竟一时忘了赶路的事。   方灵轻见状怔了怔,随即乐了,转头向危兰问道:“兰姐姐,我们还要在这里继续待吗?”   危兰笑道:“他们聊天,我们也可以在这里赏赏景。”   方灵轻也笑道:“你说得是,他都不着急,我们着什么急?”   言罢,倚在窗边,解下腰间的陶埙,一边望着窗外几只彩蝶飞舞,一边又吹奏了起来。   她才学埙不久,自然得常常练习,才能不生疏。   那书生这时瞧了她手中的陶埙一眼,旋即收回视线,继续与陆廷仁闲谈交流。   因他们方才是因谢枋得的诗而说上的话,此时此刻他们聊的当然还是谢枋得的诗赋。埙声在春风中悠悠,并不吵闹,不仅不会掩盖人声,甚至与他们所念诗词极为相配。   危兰既听着埙,也听着陆廷仁与那书生的谈话,忽想起谢枋得所作的诗赋里,最出名的,除了墙壁上所题那两首七律,还有一首是他为小孤山所作。   当年她尚年少,在古人书卷中一眼看到“小孤山”三字,立刻生出了兴趣,读完之后却又有了一个疑惑,遂拿着那卷书,向危门的长辈们询问了一个问题。   长辈们均道,此诗定只是一个巧合,不必理会。   她那时闻言点了点头,心道除了巧合,也的确不可能有别的解释——现而今她仍这般认为,只是在此情景之下,不由自主把这句诗的末句给轻声念了出来:   “明日登峰须造极,渺观宇宙我心宽。”   那书生登时停口,又朝她看了一眼,道:“小孤山,好诗。”随而接着与陆廷仁谈话。   方灵轻耳闻危兰所吟诗句,倒没怎么在意。   她少时和危兰一样,也曾在书卷里见过这诗,也曾疑惑地询问过父亲,诗中为何会有本教的教名?方索寥的回答也不例外。   大概是个巧合。   不是巧合,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因此她这会儿听书生与陆廷仁从谢枋得的诗,聊到谢枋得的人,思索起另一件事。   ——她和危兰之前打过的赌。   这段日子,从关中到武昌的路上,她常常都有想起此事。   她发觉如今的自己,似乎确实愈发地厌恶起从前在造极峰的日子——又或许,她一直以来都是厌恶的,只不过从前习惯成自然,便从未没想过改变。   直到近来,经历了种种事,她越来越不想再听父亲的命令。   她想要为自己而活,掌握自己的人生。   但绝不是做一名侠客。   她知道要做一名真正的侠客很累。   她不想杀人害人,可也不想舍己为人。   就拿这谢枋得来说,此人身怀大才,自幼聪颖,宝祐四年登科及第,与文天祥、陆秀夫、胡三省等人为同年友,以其才华本应高中甲科,然他为人豪迈,嫉恶如仇,在对策中极攻丞相董槐与宦官董宋臣,只得中乙科,其后仕途也始终坎坷——虽是一名文臣,倒也似有着危兰与杜铁镜相同的侠气。   然而想一想也知道,他的一生皆是苦难。   方灵轻从始至终渴望的。   却仍是自由。   是以这时,当书生与陆廷仁谈到了谢枋得为蒙元所俘,北上到了燕都,有人以“此乃文丞相斫头处”之言威胁恐吓于他,他却笑着回了一句“当年集英殿下赐进士第幸同榜,今复得从吾同年游地下,岂非幸耶”这桩典故之际。   方灵轻倏然轻声道:“这算什么幸运?人死魂消,万事俱灭。倘若是我,无论何种情况,我都不愿死,也不愿我的朋友死。”   这话,她说得极其小声。   唯有危兰听见。   危兰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什么看我?”   方灵轻道:“因为我最好的朋友只有你。”   危兰笑道:“轻轻,你这是咒我吗?”   方灵轻也展了颜,道:“我只是越来越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在江湖上遇到危险的次数一定比我多。但我只愿意与你同生,可不愿意和你共死。”旋而,不待危兰有所回应,话锋一转道:“他们怎么还没有聊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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