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冶道:“我要是早说了,你们刚才万一忍不住,冲上去找他,我们恐怕只会都死在这儿。” “你果然还是贪生怕死之辈!” “但我可不像你这小子这么怕死,只要能给楚镖头报仇,我死就死了。” 振远镖局的所有镖师都是生死相交的兄弟,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因此说起话来无所顾忌。丁冶低下头,心中愧疚,不再言语。 楚秀在这时缓缓站起身来,忽然出声道:“可是我们死了,只怕还是杀不了袁绝麟。多谢众位叔伯和兄长好意,但若要你们为了我爹爹就这样无辜送命,我爹爹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 众人看她一眼,长叹一声。 这振远镖局有两位总镖头,再加上他们的局主,三人乃是结义兄弟。此次前来扬州的这趟镖由其中的镖头赵天锡押送,他为人较为沉着,此时想了一想,道: “我们先得弄清楚,袁绝麟这回究竟又想要做什么?” 丁冶将那张纸条拿给了众人一观。 纸条上短短数行字写着,倘若丁冶不愿那夜在有朋客栈发生的事为人所知,不愿自己身败名裂,那么就前往这座寺院的菜园子与他一见。 如果丁冶不去,那么到了今天晚上,就换他来找他。 “身败名裂?什么身败名裂?” “他不知道老丁早已经把这件事告诉给我们了,还以为老丁会怕这件事被我们知道。” “那老丁要不要去?” 众人面面相觑。 楚秀再度开口道:“袁绝麟是我的仇人,应该我去。” 赵天锡道:“你怎么去?” 楚秀道:“我假装闲逛到了菜园子,与他交谈,先探清他的目的。” 赵天锡道:“胡闹!袁绝麟他又不是傻子,你去会有危险的。” 楚秀道:“谁去都有危险,可是——” “是啊,既然你们觉得谁去都有危险,那你们就没有想过找一找别人吗?”骤然间,随着这清悦的声音,房外竹林出现两个貌如美玉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人巧笑嫣然地接着道:“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和兰姐姐最近就在扬州吗?” 在场一多半人看见她们大喜,叫道:“危姑娘,方姑娘。” 还有几个并不认识危兰和方灵轻的镖师听到“危”和“方”这两个姓,也猜出来她们是谁——振远镖局亲如一家,楚秀等人早已把在汉中府发生过的事全部告诉了局内其他人,而这些人虽对造极峰的妖女没什么信任,却是十分信任自家兄弟,便也答应将“云青”的身份隐瞒。 赵天锡已思索了多次,这方灵轻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今日一见,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是这般漂亮爱笑的一个小姑娘。 方灵轻一双笑眼已投向了楚秀,道:“你的手怎么啦?” 楚秀低头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手指,这时才感觉到一点疼痛,她一边拿出药粉给自己止血,一边露出些许真诚的笑意,道:“没什么事,刚才不小心。” 危兰也笑道:“我和轻轻在路上还说,你这次会不会来扬州?” 楚秀道:“我既也是振远镖局一员,自然不能总在家里无所事事。如今镖局里有什么镖要保,我都想要跟着出来走一走。” 危兰与方灵轻闻言不由得对视一眼,只觉她同从前相比,性子似是变了不少,遂同时微微一笑。 旋即,危兰又问道:“袁绝麟已经来找你你们吗?” 丁冶将适才的事说了出来。 方灵轻道:“你怕你去见了他,他会杀你吗?” 丁冶道:“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方灵轻道:“放心吧,他不会杀你,至少目前不会。目前他还要利用你来对付我呢。” 丁冶道:“对付你?可是……可是你们不都是造极峰的吗?” 方灵轻道:“你们镖局中人消息不是应该很灵通的吗?难道不晓得自从权九寒失踪以后,我们造极峰的情况?” 众人又互相瞧了一瞧。 方灵轻笑道:“他想要对付我,而我却也想要和你们一样,想要杀他,那我们不如一起动手吧。” 约莫一炷香时间以后,丁冶独自一人前往了寺院的菜园子,见到伫立于天穹之下的袁绝麟。 凛冬寒风不断,还不到播种的时节,菜园周围极为僻静,袁绝麟选在此处,一来不会有人打扰,二来这里附近无树无木,也不会有可能再有人跟踪。 一想到先前跟踪自己的那人,袁绝麟总觉奇怪,他欲要尽快回去查一查那人的底细,便不拖延,直截了当向丁冶问道: “九火断脉的毒,是云青给你解的吧?” 丁冶颤抖着嘴唇,点点头。 袁绝麟道:“那你可知道,九火断脉之毒,唯有我造极峰中人能解?” 丁冶道:“我、我知道……云青就是贵教的一位使者。” 袁绝麟见他回答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冷笑道:“使者?她是这么跟你说的?那她究竟为何会愿意给你解毒?” 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只能说明丁冶活着,必能给方灵轻做些什么事,提供些什么好处,不然方灵轻绝不会如此好心。 丁冶把刚刚方灵轻教给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不敢欺瞒袁堂主,其实……其实我们镖局已经去世的老局主生前与杜铁镜大侠的师父乃是好友——” 袁绝麟诧异打断道:“杜铁镜的师父?是谁?” 丁冶道:“这我也不知道,杜铁镜的师父是隐世高人,我们连他的面也没见过,只是听镖局里的前辈偶尔说起他和老局主的关系。所以我也很奇怪,云姑娘怎么会晓得老局主常常和杜大侠的师父通信。” 袁绝麟道:“通信?” 丁冶道:“对,云姑娘说她可以给我解毒,但我回到镖局以后必须那些信都藏在何处,然后偷偷拿出一封来寄给她。” 袁绝麟道:“然后呢?” 丁冶道:“然后我找到信,就寄给她了。对了,那段时间杜大侠在我们镖局做客,过些天之后他便也收到一封信,他看罢了信,欢喜说道,原来他师父几年前就收了一位关门弟子,竟还是他本来就认识的朋友——云青。” 袁绝麟越听越奇,但听完以后,仔细琢磨一番,反而解开了很多疑问。 去年在汉中府,自那场大地动过后,振远镖局的镖师们便始终与杜铁镜待在一起,令他想找丁冶算账,却完全没有机会。他当时就想,杜铁镜堂堂一代名侠,怎么会和几个普通镖师有如此交情,原来竟是杜铁镜的师父与振远镖局有此渊源。 看来,方灵轻不知从哪儿查到了杜铁镜师父与振远镖局老局主相识的消息,令丁冶偷来杜铁镜师父的亲笔书信,仿造字迹,冒充了杜铁镜的师妹,侠道盟的成员自然不可能再怀疑她。 至于杜铁镜的师父如今究竟在何处,为何不出声说一句话,袁绝麟还想不明白。 但他心忖,只要抓到了方灵轻,还怕从她口中问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