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现在,羲和望舒双使都已知晓了云青与方灵轻便是同一人,危兰重提此事真相,那就已无所谓。 这袁绝麟之死,对于武林正道而言,乃是近些年来最大的一件喜事。且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危兰在江湖上的威望与日俱增,谁料她今日却告诉大家,当年真正杀死这个魔头的另有其人。 还是魔教里的一位“妖女”。 这可令众人越来越茫然不知所措。 不过方灵轻连留鹤山都能赢得了,倒是没人怀疑她杀死袁绝麟的实力。 可是仍有人怀疑她杀死袁绝麟的目的。 “谁不知道魔教里的那几个妖人这几年勾心斗角的,他们互相残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屏翳堂和滕六堂可是对头,就算袁绝麟真是方灵轻所杀,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杀他,那可就说不准了。” 危兰道:“诸位所疑,不是没有道理。那么不知诸位认为,这一次方姑娘对付钟离白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视线忽然转向施鸣野,问道:“施师兄,我听说,你们之所以知道了方姑娘的身份,是因为地黄门的兄弟抓到了一名望舒旗的弟子,他在临死前说出了方姑娘是魔教中人?” 施鸣野道:“是。” 危兰道:“如果方姑娘不是为了救出奚珏,便不会主动寻找线索,主动寻找钟离白的下落,也就不会与钟离白见面,更不会让钟离白发现她和云青乃是同一人,那名望舒旗弟子又怎么向我们告发她呢?” 众人听罢大惊,将信将疑,纷纷向施鸣野询问,此事是真? 施鸣野本要立即回答,倏然想到聂阳钧对魔教的仇恨,先低声向聂阳钧问道:“师父……” 聂阳钧截道:“你这么小声说话干什么?是真是假,你如实告诉给江湖上朋友们。” 施鸣野朗声道:“是,危堂主所言不假,之前有关钟离白的下落线索,还是危堂主和方姑娘给我们挽澜帮传递的消息。” 这下子,江湖群豪再度无言以对。 偏偏极少数人,本就对危兰有所不满的极少数人,无论危兰和方灵轻说了什么压根不重要,他们只会嚷道:“可钟离白不是还没抓到吗?危堂主你处处为一个魔教妖女辩解,我们又怎么能完全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背叛了侠道盟——” 这话才说了一半,竟是犯了众怒,惹得许多敬重危兰的江湖人士不悦。 要知除了五大派之外,侠道联合盟中不少其他门派,此刻亦在护国寺内。而自从菁莪堂解散,这一年来,这些本不起眼的小门小派渐渐都有了发展的机会,岂能不知这该归功于谁? 江湖风波虽多虽恶,却依然永远不乏满怀热血之人,他们当即与说话的人争吵了起来。 危兰待争执声逐渐平息,这才又笑道:“在下出身荆楚危门,在诸位的眼里,危门应该还算得上是名门正派吧?” 谁敢说算不上? 危兰道:“所以,我与方姑娘相交,你们宁愿相信我背叛了侠道盟,也不愿意相信方姑娘已改邪归正。原来在这么多英雄好汉的心中,侠义之道竟如此不堪一击,其撼动人心之力远远不如邪魔外道,岂非终究是正不能胜邪了?” 别的解释,危兰与方灵轻说得再多,在场江湖群豪始终将信将疑,唯独此番言论,却瞬间说动至少一半人,令他们豁然开朗。 方索寥是造极峰有名的魔头,他的女儿是造极峰有名的妖女,侠道盟竟连她都能感化,这事说起来,他们也面上有光。 而今后再遇到别的魔教弟子,他们还能拿此事嘲笑对方一番,岂不妙哉? 此时此刻现场情势已有不同。 众人再一次将目光投向聂阳钧与留鹤山等领头人物的身上。 有两名在江湖上还算有些地位的高手低声商议道:“要不……” 聂阳钧即刻摇摇头,上前两步,注视于危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和方灵轻一套说辞。我虽不信她之言,但在你来以前,其他不少江湖朋友本就准备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先留在此处,我们把事情查清楚,只是她并不愿意。” 方灵轻蓦地插话道:“我可真奇怪一件事,你们之前抓住的那名望舒旗弟子,怎么只说了我是魔教中人,却没能说出钟离白的下落,便莫名其妙重伤死了,是不是聂帮主你与钟离白有所勾结,因此故意灭口?我虽没有证据,偏偏就是怀疑你,所以我必须得扣押你,限制你的自由,让我把事情查清楚,不知聂帮主愿不愿意?” 她顿了会儿,扬唇笑道:“只要你愿意,那我也就答应你们留在这儿,如何?” 挽澜帮的弟子素来崇敬帮主,闻言不豫道:“方姑娘,你这就是有些胡搅蛮缠了?” 聂阳钧道:“方姑娘的怀疑倒不算无的放矢。我们仍按照原来的约定。” 方灵轻轩眉道:“继续一对一比试?” 聂阳钧道:“是。但你受了伤,我们现在都不能和你比。危姑娘,你方才说,你要替她比这第三场?” 危兰毫不迟疑地点点头,继而微微侧首,望向那名先前扬言要和方灵轻进行第三场战斗的中年人。 那人乃是如玉山庄的一位高手,武功身手虽比不上他们的庄主郁啸松,却亦是江湖上的佼佼者,料想胜过受伤的方灵轻应该不难。可是面对并未受伤的危兰,他却有自知之明,自己是必定打不赢的,当即摇首道: “罢了,我此刻想来,危堂主适才之言,确有几分道理,我便不与危堂主动手了。” 聂阳钧道:“危姑娘,那么这第三场,就由你我来比。” 方灵轻立刻道:“你不是说你今天不动手吗?” 聂阳钧道:“我不与受伤的人动手。” 方灵轻道:“兰姐姐虽未受伤,但她——” 危兰忽地按住她的手,抢着她之前道:“我前些天中了一点小毒,今天已经解了。” 方灵轻秀眉紧蹙,不赞同地看了危兰一眼,道:“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危兰道:“我何时骗过你?是李大夫为我解的毒。” 旋即,她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遭遇讲给了方灵轻听,与危蕴尘那一战的过程讲得极其简略,倒是其后与李时珍的对话说得较为详细,并将李时珍带着那四本《六合真经》前往了广安州华蓥山之事也说了出来。 这期间,聂阳钧并不干扰他们,竟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 而方灵轻终于听完,忧虑之色仍然未下眉头。 尽管五大派的诸位高手,彼此交好,乃是同气连枝的盟友,从前不可能互相打起来,似乎也就无从比较他们的武功高低,然而江湖里的好事者们却常常根据他们平日里与敌人们的交手次数,胜负次数,来猜测判断他们究竟哪个更强一些,哪个稍弱一些,最终得出的公论: ——挽澜帮的聂阳钧十有八九是江湖正道里的第一高手。 当然是要比留鹤山强的。 何况他不似留鹤山那般老迈,正当壮年,比体力恐怕也不输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