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轻脸上登时露出愧疚之色,向前屈膝道:“适才峰主交代属下要看好那名大夫,可属下心里一直还想着天意谷石洞里的种种蹊跷,一时分了神,没留意到周围动静,没料到居然有人不知从何处悄悄潜了过来。那人轻功之高,是我生平仅见,一个人影闪过来,瞬间便提起那大夫的衣领,腾空而跃,很快就跑了个没影。我刚追了几步,忽听破空之声响起,转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敌人不止一个,还有别人从别处发射暗器飞镖欲要偷袭峰主。属下本想阻止,可惜……可惜已经来不及……还请峰主责罚。” 权九寒冷笑道:“那么,那两个孩子呢?” 方灵轻道:“他们也去追人了。”说着叹口气,颇为忧虑地道:“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情况如何……” 权九寒冷哼一声,又问道:“既然你说那人轻功奇高,那两个小孩又哪来的本事追上?既然追不上,如何现在还不回来?” 显然,他并不相信方灵轻之言。 若是他这会儿没有中毒,他必然会给方灵轻一点颜色瞧瞧。 方灵轻很明白权九寒既已被骗过一次,这会儿要他再次上当没那么容易。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数个念头,正想着要如何解释,才能让权九寒的怀疑稍微减轻一两分,忽然只听树林深处似有脚步声动,继而一个清朗如玉石的语音响起: “那自然是因为那两个孩子已经落到了我们的手里。” 乍闻此声,方灵轻先是一怔,旋即喜上心头,面上虽尽量不动声色,秀眉已然扬起,转过头去,果然见远处一株大松树背后走来一个年轻女郎,身如修竹,手握长剑,正是危兰。 两人眼神对视仅仅一瞬,便立刻分开,不敢再看向对方。 尽管万分舍不得,但她们都只怕再多看对方一会儿,便不能再分开彼此交融的目光,万一被权九寒瞧出端倪,可就不妙。 危兰之所以会在此时来到此处,乃是受了李时珍与谢怜草、晏觅星的指引。 她与李良钦、陶青珩分头寻找方灵轻等人的踪迹,寻了一会儿,既没看见方灵轻,也没看见权九寒,倒是发现李时珍与两个孩童的身影,当即上前与对方相见。 而后李时珍两三句话说明了方灵轻目前的处境,危兰心中担忧,便告诉了谢晏二童他们的七师兄陶青珩这会儿应在南边方向,她则自己一个人施展轻功,向此地飞奔而来,恰巧听见方灵轻与权九寒的最后两句对话。 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危兰清楚方灵轻此言必有用意,何况她扫了一眼现场众人神色,只觉情况很有些不对头,因此她几乎是下意识就配合方灵轻圆了这个谎。 旋即她跑到了李良钦的身边,只见李良钦脸色不豫,似乎受了点伤,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几件事一联系,危兰大概猜出来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也猜出来方灵轻的目的,心道万幸自己适才没有轻举妄动,随后又略一思索,即道: “师父,您的伤怎么样?我早就说过,像这种魔头,趁早杀了为好,您总是好心,要留他性命。我这回自己动手,您怎么……哎,您怎么非要救他……” 这声“师父”令方灵轻不禁一怔,甚是糊涂:和危兰分开也就才几天而已,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师父,自己却不知道? 权九寒更加奇怪:难道方家小丫头真没骗人?刚才暗算自己的真是这名女子? 原本权九寒想将自己见到方灵轻之后的所有事从头到尾都细细思考一遍,然而这是用脑子的事,怎可能不劳心费神,他的丹田内息瞬间不稳,令体内的毒素翻涌得更加猛烈,胸腔颇感疼痛。 这时李良钦已对着危兰一笑,道:“好孩子,你替我护法,我得疗一会儿伤。” 危兰道:“是。” 权九寒也赶紧抛开别的事,盘腿坐于地面运功抗毒。 日光下,只见两人的头顶上一缕缕热气升起。 危兰与方灵轻暗暗思索:要不要趁着这个时候,联手制住权九寒?不让等他痊愈,那就更难对付了。 只过了一小会儿,还未等危兰和方灵轻想好,权九寒体内的毒虽未完全逼出,但他感觉身体已稍微好了一点,便抬首看了看危兰,又看了看李良钦,冷笑一声道:“李兄是什么时候收的新徒弟,这暗算偷袭的功夫也不差!都是李兄教的吗?” 他恼恨李良钦刚才出言讽刺自己,这会儿见对方的徒弟原来也不够光明磊落,怎肯轻易放过? 李良钦哈哈笑道:“好!你暗算了我,我的弟子暗算了你,这件事,我们就算扯平了!不过还有一件事——” 他顿了顿,突然敛起笑容,正色道:“不知权兄是否还记得,你曾答应过李某,在你没能胜过李某之前,不得离开天意谷半步。” 权九寒当然不是一诺千金的正人君子,只是他向来心高气傲,可不愿意自己输给李良钦却不遵守约定还赖了账的事在江湖上到处宣扬,听李良钦提起这个约定,不禁有些心烦意乱,正思考如何答话,忽听不远处的草地似乎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是那大夫和那两个孩子,而他们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青年男子。 危兰心念一动,立即上前,冲着陶青珩道:“我不是让你带着他们离开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陶青珩一怔,不晓得危兰在说什么,但他不是愚笨之人,见危兰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便支支吾吾地应了两句。而李时珍与谢晏二童见情况有异,也都不再开口,不再有任何动作。 果然,权九寒见此情景,又减轻了一点对方灵轻的怀疑。 方灵轻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那青年男子是谁她不认得,但她知道李时珍是半点武功不会的,谢怜草与晏觅星毕竟年幼,武功也都普普通通,因此他们回来,对自己而言不是助力,反倒是累赘——万一在打斗中,权九寒向他们几个下手,自己和危兰不一定护得住。 看来,趁权九寒还中着毒,与危兰联手制服他的计划,暂时是行不通了。 正在方灵轻思索还有何良策之际,只听权九寒对着李良钦道:“李兄难道忘记,后来我们还有一个新的约定。” “只要我的徒弟胜过你的徒弟,便是我胜过你,我自然能够出谷。” 李良钦道:“不错,可是权兄的徒弟在哪儿呢?” 权九寒指了指一旁的方灵轻。 其实权九寒想来想去,仍觉方才的事很不对头。纵然刚才暗算自己的不是方灵轻,然而在那些飞镖暗器向自己射来之时,她恐怕只是冷眼旁观,绝没有忠心护主。 这倒也难怪,自己离开造极峰十年,方索寥等人怎可能不蠢蠢欲动,怎可能不眼馋峰主宝座,说不定他们还盼着自己真正死去。权九寒暗暗摇头,这小丫头虽聪慧过人,但既不忠心于自己,便不可重用,只不过这会儿还须得用她一用。 在权九寒的心中,无论如何,方灵轻的的确确是方索寥的女儿,是造极峰的弟子,这一点不假,那么她便绝不可能和那些正道人士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