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兰与方灵轻本还可以继续跟踪这信馆里的信使,但她们来这之前也商量一下,别的“伙计”也还罢了,这信馆老板的武功似乎不低——从他的身形脚步就可以看出这点。 如果跟踪的时间太长,被他发现,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 危兰忽然微笑道:“能借纸笔一用吗?因为事情有了些变化,我们想要重新寄一封信。” 她又恢复了她一贯的温和态度。 旁边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那男子做了“请”的手势。 危兰提笔蘸墨,在一张空白的黄麻纸上写了两行字,表示目前有一个能杀死杜铁镜的法子,需要高手协助,但具体情况则一字不提,只道这信上不方便细说,到时见面详谈。 继而,她将信纸装进信封,交给了那男子,便要与方灵轻离去。 两人转过身,只见门外天色更暗沉了不少,对面各家店铺也陆陆续续点燃了更多的灯火。 身着短打、头戴小帽的男子飞快地走进屋子,路过危兰与方灵轻身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望了她们一眼,随而走到信馆老板的面前,附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 那信馆老板神色一变,心思一转,瞧了瞧危兰和方灵轻的背影,即刻道:“哦,原来有大生意,那你把客人们都请进来吧。”又道:“两位姑娘,麻烦你们停一下,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那戴着小帽的男子应了一声,又出了门。 至于危兰和方灵轻,即使那老板不让她们停步,她们见此情景,也必然会留下来弄个明白,当下回过了身。 危兰才问出一句:“是什么事?” 瞬息间有十来名穿着普通布衣的男子进入信馆,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住! 危兰和方灵轻均扬了扬眉,坦然自若,神色并无变化。 那老板道:“恐怕你们也不是紫衣社的人吧?” 这句话的语气,最多只有一两分的试探,却有八九分的确定。 危方二人都对自己刚刚的表现相当有自信,相信自己不大有可能露出破绽被对方瞧出,所以定是那头戴小帽的男子向那信馆老板说了什么——可他又是怎么看出自己假冒了紫衣社的人? 而这并不是令她们唯一疑惑的事。 那信馆老板话里的那一个“也”字同样相当奇怪。 方灵轻凑近危兰的耳边,悄声道:“兰姐姐,他长得可真像……” 危兰点点头,也低声道:“我原来只当是巧合,可如果他不是紫衣社的人……” 那老板见这两名女子只顾着窃窃私语,对两旁人群视而不见,对他问的问题置若罔闻,好像什么危险都不怕,他忍不住笑了笑,道:“你们到底是谁?如果你们不说话,那我们就只能动手了。” 方灵轻道:“动手就动手啊,你们希望挨揍,我也会满足你们心愿。” 此言一落,在场十来名男子登时纷纷哄笑了起来。 笑一个小姑娘,年纪这般轻,才练了几年的功夫,竟如此大言不惭。 那信馆老板此刻这时不再笑,仿佛忽然陷入沉思。 方灵轻抱着臂,弯了弯唇角,冷意却从她的唇边露出,道:“我不喜欢别人看不起我。所以,谁笑得最大声,待会儿谁挨的揍就会最多。” “哼,小姑娘,你才多大,翅膀的羽毛恐怕还没长齐,我教你一个道理,为人千万不能太狂妄——” “住嘴!” 一名伙计的话还未说完,竟被那信馆老板突然打断。 他的目光冷冷地在众人的脸上转了一圈,道:“到底是谁狂妄?江湖中的少年英才难道还少吗?一个人的武功高低,虽不能说和年纪完全无关,却也不能只看年纪。似你们这般瞧不起人,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众人对他显然十分信服,立刻住嘴。 方灵轻闻言有些意外,笑道:“原来你这人倒还有点见识。” 那老板道:“实不相瞒,因为我刚才想了一想,猜出来了你们可能是谁。如果你们真是那两位姑娘,我的这几个手下,确实不是你们的对手。” 危兰听罢心下一动,道:“你早已经看过那封信了?” 那封信中既提到了“云青”。 自然会引起他的联想猜测。 危兰见他并不言语,接着缓缓道:“阁下明明只是送信之人,却居然拆看客人书信的内容,这既坏了做生意的规矩,恐怕也不符合紫衣社的规矩吧?”她稍一顿,随即极有信心地微笑了起来,“你们待在这里,也是想要调查紫衣社的吗?这里原来的人呢?” 那老板神情犹豫,思考半晌道:“你们问了不少问题。但我现在也有很多疑问,能否先听你们回答?” 方灵轻道:“凭什么?这可一点也不公平。” 那老板喟然道:“这世上公平的事情本来就不多。” 危兰颌首道:“你说得不错。”她的脸上虽犹有浅浅笑容,却忽地也轻声叹了口气,再道:“很多事情的公平只有靠自己争取。阁下方才说,你的手下不是我们的对手,那你呢?你会是我们的对手吗?” 一言未落,有光亮疾如雷霆,从危兰手中飞出! 她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直接挑上那老板的脉门,虽使的不是杀招,但剑势凌厉,令那老板不敢怠慢,身形一翻,刹地从柜子里抽出一把刀来,迎上剑招。 刀剑蓦地交击,火星蓬飞! 危兰停也不停,剑势一偏,犹如一场疾风在顷刻间转了一个方向,极其自然流畅,攻向他右肩穴道。 只这一招,已令在场众人看出,这名年轻女郎的功夫果然非同小可! 他们也不算江湖中人,不讲究什么单打独斗,眼看自家首领似落于下风,当即一拥而上,朝着危兰袭去,双足才掠出半步,骤然只见另一名绯衣少女,双掌一翻一挥,在灯火照耀中,恍若百花摇动的花影。 明明打的是东边那一人,击中的却是南边那一人;打的是左边那一人,击中的却是右边那一人。 虚虚实实,飘飘渺渺,而这些人的对敌经验并不是太多,哪里见识过如此奇诡的招式,没一会儿,大半人已被方灵轻打倒在地,另外少半人也都愣住了原地。 方灵轻低头盯着地上一名络腮胡汉子,笑意盈盈道:“我刚刚说,谁笑得最大声,谁挨的揍就最多,现在你信了吧?” 言罢,她回首,继续欣赏危兰的剑招。 危兰已与那老板过了十余招。 此人武功确实要比他的手下们好上太多,且刀法灵活,懂得随机应变,不似他的手下们招招都死板得很,却还是难以破解危兰那如电之快、如蛇之狠辣的剑光剑影,眉头一皱,霍地往后跃了两步,叫了一声: “我认输!” 他的确始终处在下风,但还没到完全招架不了的时候,真要继续拼下去,其实还拼上一段时间。 危兰见他认输认得这般干脆,也当即收了剑,道:“你没有输,战斗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结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