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两人下了这座小山,在途中寻了家路边小摊,吃了顿午饭,再接着赶路。走了约莫有半炷香的时间,留时猛地一顿,目光往下,看向右前方的杂草丛,旋即跑了过去,捡起草堆里的一个荷包。 行人赶路,有时太过匆忙,不小心遗失财物,不算稀奇事。但留时见到这个荷包,神情便颇为凝重,危兰心忖怕是又出了什么事,不禁问道: “你认识荷包的主人?” 留时道:“这应该是我们留家堡一个小兄弟的物件。他也算是留家堡的旁系弟子,不过他和我们倒不是一伙儿的,只是平时和我的关系还不错。记得之前有一天,我和他比武过招,我无意中打落他腰间的荷包,他发了好大脾气。我起初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才听他说,那是他去世的母亲留给他的东西,所以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换言之,除非发生极大的意外,不然,他绝不可能将这个荷包遗落。 危兰心知不妙,问道:“留家堡发下追杀令,他是否去追捕方灵轻了?” 留时道:“是,在合州的大部分留家堡弟子都去追捕方灵轻。”他语气里瞬间充满担忧之情:“危堂主,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真正的凶手把他给抓走了,在和他的打斗中不小心给……” 危兰道:“真正的凶手现在应该很欢喜,又怎会突然冒出头来?只不过,侠道盟倒确实有别的敌人,最近亦在四川。” 留时道:“造极峰!” 危兰道:“却不知是上官震的人还是钟离白的人。” 而若是上官震的人,他们如今难道不该操心权九寒的事吗?突然抓走侠道盟的弟子,增加了令自己暴露的风险,又有何目的? 留时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危兰道:“先看一看附近是否还有别的痕迹。” 第255章 打探 正如寒冬天, 毒蛇在地穴陷入沉眠,很难有人能寻到它的藏身之所。然则一旦春回大地,万物苏醒, 毒蛇亦从地穴爬出,在地面留下痕迹, 要再想寻找它便容易得多了。 本来这段日子上官震与钟离白蛰伏不出,侠道盟要想把四川搜个底朝天,不知得需要多少时间, 今日他们突然有所动作, 危兰与留时检查附近足迹,果然不一会儿追到两名魔教弟子。 确切地说, 是两名羲和旗的弟子。 上官震的手下。 制服两个小喽啰, 对危兰而言不过是一刹那儿的事儿,随即她又向对方逼问出了上官震现在的住处。 “危女侠饶命, 危女侠饶命, 都是我们尊使吩咐我们多擒几个侠道盟的人的, 但我没有杀他们啊。我们……我们都是把他们给生擒了,再送到尊使那儿去的。就在前面不远的那座庄园里,我们可以给危女侠带路, 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危女侠饶过我们一命吧。” 危兰对他二人的求饶无动于衷,闻言沉默良久。 她心中仍是那个疑问:上官震如今应该对权九寒的事最为上心,他抓侠道盟的弟子是为了什么? “走吧。”她忽然道,“既然如此, 你现在就带路。” 路上, 那两人又在危兰的讯问之下交代了许多, 上官震目前所藏身的庄园在一处山村之中, 庄园主人本是一位隐居在野村的大员外,家有良田无数,仆役丫鬟无数,颇为富有。 上官震挟持了他,遂命手下们扮做他的仆从,自然藏了许多天都未让侠道盟发现。 而这座庄园,尽管他们说着不远,其实距离合州足足有大半天的路程。 到达目的地之时,天色已昏黄。危兰跃上庄园外的一株老树,见庄内练家子的人甚多,估摸着是上官震的手下。 虽说这些人不足为虑,可他们再加上一个上官震,那就不是好对付的了。 危兰悄悄向留时道:“你把他们两个押回去,再找到留四公子,让他多带些兄弟姐妹,来这儿救人。” 留时立刻点头而去,危兰依然匿于老树的虬枝繁叶之中,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心底不免有几分担忧。 据刚刚那两人说,此次上官震派遣手下抓了不少留家堡的弟子,她待在这里,根本无法看到他们的情况,倘若此时上官震已将他们杀死,纵然之后她等到留鸿信带人前来此处,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上官震的武功不低,危兰明白若自己贸然闯入庄园内,只怕不但救不出人,反而会让自己也陷入险境。直到她沉吟有顷,倏地灵光一闪,想到前些日子方灵轻与她说过的话。 瞬息间,她足尖轻点树干,一跃而下。 跃到了正在庄园内巡逻的羲和旗弟子的面前。 倘若她腰间佩戴了兵刃,在场魔教徒自然能够立即猜出她乃武林中人,偏偏她的佩剑自被断以后,又接二连三发生不同的意外变故,她始终没能有空去买一把新剑,而众人又见她容貌清丽,气质温婉,丝毫不像个练武的,心中第一反应: ——此女莫不是这座庄园原本的主人的哪位世交千金? 可是她的出现太过突然,恍若云霄里飘下一片羽毛,众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禁有些惊恐: “你……你是谁?” 危兰温然笑道:“你们是造极峰望舒旗的弟子?” 众人当即手握武器,凝神戒备,并不答言。 危兰的态度竟很是客气,继续道:“和你们上官尊使通报一声吧,就说荆楚危门危兰,找他有事。” “用不着让他们通报。”骤然间她的身后响起一个浑厚如钟鼓的声音,她当即转身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威猛的中年汉子,一步步朝她走来,神色里透出些许杀气,“你就是危兰?” 危兰看出了他眼神里的不信任,却依然微微笑了笑,从衣囊里拿出了一枚镌刻“侠”字的令牌,道:“你应该认识它?当然,侠道盟里很多人都有这枚令牌。可旁人都认为我们是敌人,有谁会冒充我来见你,岂非找死?” 上官震冷笑道:“难道我们不是敌人?” 危兰目光向四周左右看了一看,道:“有些事只须心照不宣,便不必说出来了吧?” 上官震闻言更加犹豫,但脸上的杀气渐渐隐去,半晌问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危兰仍是望着四周左右的魔教弟子,并不出声。 上官震挥手让众人退下,旋即不耐烦地道:“有什么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危兰道:“昨日钓鱼城护国寺之事,你可知道了?” 上官震道:“这么大的事,我今天当然有听说。” 危兰道:“轻轻本是奉峰主之命,在侠道盟卧底,只可惜如今她的身份暴露,有一件大事她已不能再做;而我因为和她的关系向来不错,盟里不少人也已不再信任我,我同样无法再办这件事。原本,我是希望能和你商量一下日后行动,不过……现在看来已无必要。” 上官震听到末句一怔,道:“凭什么没必要?她的身份暴露,和我又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