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轻凑在她耳边道:“我爹大概不会在意这件事。不过,还是谢谢你啦。” 留烟霞突然一下子站起来,握着手中的金鞭,急不可耐地道:“管它到底和方索寥有没有关系,我们现在在这里讨论这么多有什么用?不如直接去瞧瞧!” 留飚点头道:“霞儿说得不错!我们既有了线索,定然是要去查的!” 留烟霞笑道:“爹,那你就派我去吧!让我去会一会那个什么百炼钢!” 可不止留烟霞一人,在这顷刻间站起来身来请战的年轻子弟是一个接着一个。 危兰道:“目前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燕玉龙是欲谋害留家堡之人,我们此行,只是调查,不是捉拿,若前去的人太多了,也并不好。” 留烟霞道:“总之,我是一定要去的!” 原本始终静默待在一旁的留影这时向左右望了一望,随而上前,先向着留晟与留飚等人鞠躬行礼,道:“弟子听说近年来造极峰内部已分为多个派系,那星辰针也不知究竟是造极峰中哪一派的暗器。而弟子当初既与星辰针的主人有过交战,不如就让弟子跟随危堂主同行,或许能有所发现。” 留晟道:“如此也好。” 于是不过片刻,他们已确定了前往铁铺调查的人选,除却危兰与她的朋友们,留家堡派出的人只有留影与留烟霞。 而同样今日才到汉中府的地黄门群英,则打算先在城内搜寻造极峰教众的踪迹。 “百炼钢”远离城中人烟,在城南一座山的山脚之下,本应该十分显眼。只因如今是十二月深冬,霜雪既覆盖了山川树木,也覆盖了林中那座小木屋,幸而有隐约的打铁声从一片白茫茫里传出,才让众人即刻发现了它所在的位置。 飘雪的寒日,那间屋里一个大火炉,炉中火苗四蹿,热气腾腾。 屋里屋外,犹如两个季节。 那火炉边站着的是一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长相普通,眼中双瞳却黑得格外引人注目,只抬头看了门外众人一瞬,随即又低首继续打起面前这片烧红的镔铁来,一边问:“买什么?” 危兰摇首道:“我们什么都不买,只是来请阁下帮我们看一看这柄刀的。” 那柄断刀在她手中,她说完,即双手递上。 “阁下能看出这柄刀是谁所铸造的吗?” 燕玉龙依旧不停打铁的动作,眼光在那柄断刀的刀身上一扫,道:“是我。” 留烟霞诧道:“你回答得倒还真爽快!所以这刀里的暗器也是你的?” 燕玉龙道:“客人。” 他说话似乎始终都是两三个字往外蹦。 留烟霞怔道:“啊?你说什么?” 留影道:“八小姐,我猜他的意思是,这把刀乃是一位客人请他锻造的,而那些星辰针也都是那位客人交给他,让他放在刀里的。” 留烟霞道:“哦?那位客人是谁?” 燕玉龙道:“太多,我要想。” 这回他倒说了五个字。众人也都即刻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应是请他铸刀的客人太多,他一时之间记不太清,需要仔细回忆。 留烟霞道:“那你赶紧想啊。” 忽然又是“当”的一声,燕玉龙手中铁锤大力再次击在那铁剑之上,他竟连话也不再说。 危兰微笑道:“阁下要先打完兵刃,才能再想吗?” 燕玉龙点了点头。 危兰道:“那我们就先在这里等待,可好?” 燕玉龙道:“请进屋。” 危兰道:“多谢。” 屋子里要暖和得多,众人当然也乐意在屋中等待。只不过这屋中并无桌椅,他们不能坐,只能站。方灵轻遂倚在门边,目光正对着门外的荒山枯树,满地冰霜。 要知造极峰所在的云南新化州气候温和,四季如春,方灵轻从前很少能看到白雪,倒觉这雪景也别有一种动人之处。 而她看雪的时候,另有两道目光则落在她的身上。 一者是危兰的目光。 方灵轻晓得她定是在观察自己的神色,想从自己的神色里看出自己是否认识燕玉龙。 一者是楚秀的目光。 方灵轻也晓得从今早她对自己心生怀疑之时起,她便开始时不时瞧着自己。 因此方灵轻先是大大方方地侧首迎上危兰的目光,朝着危兰扬眉一笑,同时摇了摇头。 危兰莞尔。 随后,方灵轻又挑着眉去看楚秀。 对于楚秀的怀疑,方灵轻丝毫不觉担心。莫说楚秀现在还什么都不明白,即使她真的看出了某些端倪,方灵轻也并不会把这样一个武功头脑都不算出众的人当做对手。 楚秀反而登时感到心虚,忙忙避开方灵轻的眼神,慌张中随便想了一个话题,张口道:“这间屋子里怎么……怎么有股味道?” 杜铁镜负手而立,在狭窄的陋室里也犹如一座笔直的山峰,道:“是药味。” 方灵轻笑道:“这打铁铺还卖药吗?” 燕玉龙道:“家父有疾。” 原来他这屋子分为外间与里间。外间有大火炉与大铁墩,自是他平日里锻造兵刃的地方;里间则是供人在闲时休息、夜里安眠的卧房。 药味是从里间传出。 杜铁镜道:“令尊得了何疾?” 燕玉龙道:“宿疾缠身。” 也不知这药在药炉里究竟熬了有多久,又过一小会儿,药味在空气里越发浓重,燕玉龙时不时侧头往里间望了一望,打铁的动作终于渐渐慢了下来,镔铁也渐渐冷却。 他倏地道:“我看看药。” 话落,遽然用钳子将这片镔铁钳到了火炉中重新来烧,他一迈步,立刻进了里间。 铮铮的打铁声就此消失,门外的飞雪,炉中的火光,却久久不停。 留影道:“我怎么总有种感觉,这屋子有些不对劲?” 杜铁镜与危兰、方灵轻三人则都点了点头。 留烟霞问道:“有什么不对劲?” 楚秀自是没敢问,眼中却透出与留烟霞相同的疑惑。 霍然间只听“轰”的一声,小屋四周,两扇门,三扇窗户,皆仿佛同时落下一片帘子,遮住门窗外的冷冷日光与簌簌风雪,也阻隔了外间与里间的通道。 就在这一刹那儿的时间,屋中竟变得昏昏暗暗。 唯一的亮光来自于炉中的红火。 它照见了将门窗封闭的那几片“帘子”,压根不是布帘。 是铁。 是坚硬坚固的铁。 第51章 机关 木屋瞬间变铁屋。 屋中六人登时对视一眼, 有的不安,有的冷静,有的愤怒。 留烟霞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最先拿起了武器——挂在墙上的一把剑,运起十足的功力, 蓦地往前方铁板上一劈,火花登时闪了两下。 剑断。 铁门丝毫无损。 危兰见状蹙了蹙眉。 她既是剑客,对剑颇有了解, 自然能够看得出来, 刚刚断了的那柄剑绝对算得上是宝剑,竟然连一道浅浅的痕迹也无法在铁板上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