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全部精力,还是看沐芷,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就好。 十七岁,高考,继续看沐芷。 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想沐芷。 到二十二岁,二十三岁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忘记沐芷了。 二十三岁,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那么想她了,然后沐芷又出现了,然后夏念文就慌乱了,人一慌乱就会不安,不安就会害怕,一旦出现害怕的情绪之后就会做出许多不正常的举动,比如此时的夏念文,一向自持的夏念文,已经将一整瓶的啤酒都喝光了,满面绯红的样子实在非常可人。 “念文,你是不是喝多了?”夏念笙有些担忧地望着她,似乎失恋的那个人是她好吧。 “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喜欢,就是你做什么事都想和她呆在一起,早上睡醒之后,身边有一个人的感觉,因为有她之后,会变得心安,会因为她,你似乎可以看到这个残暴世界里的很多希望,很多美好,会和她一起做一些平时觉得特别白痴特别傻特别二的事,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她,到分别的时候更是想到不行的感觉。” “哦”夏念文望着面前空空的啤酒瓶发起呆了。 “所以,念文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吗?而且还是女人?” “我不知道那样的感情算不算喜欢,我只是想看到她,看到她我就觉得特别的幸福,特别的温暖,只要和她呆在一起,我就觉得满天都是烟火的那种感觉,你知道吗?姐,她身上似乎有一种好特别的东西,一直吸引着我靠近,靠近,可是她是女人啊,我怎么会对女人有这种迷恋的感觉呢?”夏念文晃悠着身子,脑海里却还是沐芷的身影。 “我在想这么多年,她应该是结婚了,说不定都生子了,可是当真正看到她已经结婚的事实,我的心好痛,像被人拿着针刺了又刺的那种痛,重新见到她,我本来该高兴才是,可是我觉得自己就像面瘫一样,脸上的表情好不自然。” “夏念文,你完蛋了。” “怎么了?” “你那已经不是喜欢,你已经爱上她了。” 其实也许很早以前自己心中就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夏念文不敢这样去想,所以当夏念笙一语见地,一针见血地说出事情真相的时候,念文本能地摇头,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爱上自己的老师,更何况还是个女人呢?她这一生都逆来顺受,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光是想一想她妈,她就被吓得缩了回去,她之所有自己都没敢往爱这个字去想,就是因为这样的感情,她那样懦弱一个人,又怎么承受的起? 许多时候第一个让自己喜欢上女孩子的那一瞬,又有多少人没有这样的担心和害怕,因为爱情本身带给人的不安,因为不为世俗所接受的爱情。 “去向她表白吧。”念笙推了推她的肩。 “疯了吧,沐芷一定会像看怪物一样看我,我不想吓她,许多话说出就像泼出去的水,连我自己都没搞清楚的事,我干嘛要那么不负责任地去告诉人家。”念文退缩在角落里,一手紧紧地握住窗帘的一角,她是敏感体质,喝过酒的身子开始起酒疹子,所以那光洁的手臂上清晰可见的细细密密的小疹子就像她此时的心绪,密密麻麻的,慌乱却找不到重点。 “沐芷?你不是说她是什么二流明星?” 念文已经不想说话了,她今晚实在喝太多,也说太多了。 “所以你是打算把这份感情永远埋在自己的心底吗?就算有一天死了也不告诉她,曾经有个人那样爱她?”念笙说着已经有些激动。 “也许吧,本来我是打算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一辈子的,她有她的生活,她结婚了,我不想这样的事会成为她的负担,会成为她的负累,如果是那样,还不如都我自己享受这样的依赖,喜欢也好,爱也好,都是我自己的事,与其他人都无关,只要她幸福就好了,有没有我又有什么差别呢?” “那你看到她手上的结婚戒指,你心痛什么?你又在痛苦什么呢?夏念文,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自己自卑,你懦弱,不敢承担你爱她这个事实,这一切,也不过是你对自己没信心,对爱情没信心,甚至对你喜欢的那个人没有信心罢了,爱情是很自私很私有的,如果你真的确定你那么不在意她被别人拥有,那就不是爱了,那么我们现在讨论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可是,你那么迫切地想和她呆在一起,爱情是一定会有占有欲的,如果你对她有那么一丝的占有欲,你至少应该去努力,如果连最简单的让她知道你喜欢她,你都不敢,那你也真的不配拥有她。” “大多数的人的一生都是平淡无奇的,甚至是枯燥的,连王小波都说做一次浪漫的梦是一种天赋人权,念文,我不是鼓吹你去喜欢女孩子,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条路,很难,非常地难,就算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可是你看我们家人的态度,就是全中国现在绝大多数家庭的态度,所以,同性之路真的会比异性恋难走太多,可是尽管是这样,我一直都觉得,人活在世界上,能最大地程度随自己的心去活,你问问自己的心,你到底想要什么?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就偏偏那个人走进你的心里?你连一句话都没有就让人离开,不觉得遗憾吗?念文,当你老去的时候,你想着曾经年少时的这个人你不会后悔吗?这个世界,有人穷其一生,都没有找到自己最爱的那个人,你找到了,为什么还不曾努力就要放弃呢?” “你后悔爱上凌潇潇吗?” 提起那个女人,她心里就泛着疼,抽着疼。 “现在说你的事呢?别给我绕开话题。” “说我什么事?我不想再说了。”鸵鸟,继续鸵鸟。 “啊,我知道了,是今天婚礼上那个女人对不对?” “你又知道。”夏念文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因为念笙再一步一步地紧逼她,会吓到沐芷的,一定会吓到她的。 “我当然知道,你看上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样依恋一个人,念文,你连隐藏都隐藏不了那样一副眼神,恨不能把那个女人镶进你的眼里,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硬币的正面,我就陪你去找她,如果是反面,就当你今天晚上什么都没说,把这个人这个事抛到太平洋去吧。” “不要了吧。” “夏念文!!!!” “好好,你抛。”说完将裤兜里摸出硬币放在夏念笙掌心里。 她紧张地盯着夏念笙将硬币抛向空中,银币在空中被抛出一条好看的弧度,她的心就快跳到嗓子眼里,只那眨眼的功夫,重新落回念笙的掌心里,她双手在裤腿上揉搓着,手心里湿漉漉的汗染出了一大片的水印。 “看结果吧。”她凑到夏念笙跟前,一字一句艰难地说着。 夏念笙那个醉鬼却看也不看就将硬币从窗外扔了出去,“不用看结果了,刚才你在想什么,就已经是心里最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