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帝笑道:“哦,那老头情况如何?他可有惧怕之心?” 沈尚文道:“他看起来受的打击不小,已是一蹶不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口里喃喃的只说着一句话‘天要亡卫’,他的皇后和妃嫔们只是惊恐,还有哭泣,臣正要请示皇上,可要让太医过去看看?” 永兴帝冷笑道:“不是天要亡他,而是朕要亡他!有野心自然是好事,可他没有审时度势的眼光,找的盟友是空有贪婪之心的废物,他们以为先帝病了,大楚内乱了,而朕又年少登基,就更有可乘之机了,殊不知年老的虎豹虽更有经验,年轻的却更凶猛而有活力。” 沈尚文由衷的道:“先帝真是慧眼,选中皇上为嗣,如今卫国已平,陈国也是岌岌可危,周边只有齐国等两三个国家了,其中就齐国大点,可如今更是无力跟大楚抗衡,何况早已称臣纳贡,我皇英明震慑四海,威服天下,眼下大楚呈现国运昌隆的景象,百姓幸甚,臣等幸甚!” 太后听得满面笑容。 沈尚文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双手呈上道:“臣今日探卫国帝后时,卫国的小公主哭着求臣将她亲手写的这个呈给皇上,臣见她情切,不忍拒绝,望皇上不怪臣自作主张。” 永兴帝略带诧异,接过来一瞧,面上现出笑容,将那张纸放回桌上,哂道:“这公主想学汉代缇萦上书救父,说是自愿入宫为婢以赎父过,哈,这怎么能行,如果她父亲不是皇帝,也是个医者,朕自然能仿效汉文帝,将他赦免了。”说时微微摇头。 太后拿过那张纸,也看了一下,正色道:“湛儿,皇家公主之中,有此孝心实属难得,她以公主之尊,自愿为婢为奴救父,可谓至诚至孝之人,你不可取笑。卫国已破,卫国皇帝已在楚京,已无谁有回天之力,依哀家看,就让他在这里度过残年算了,这样也能安定卫国民心。” 永兴帝嘴唇动了动,只得道:“好吧,朕岂能违拗母后的善心,朕准了。” 回到紫阳殿时,已是下午了,永兴帝走进自己就寝的暖阁,斜倚榻上,随手拿了本书来看,已有小太监进来回道:“回皇上,卫国的小公主米晓芙已在紫阳殿外侯旨了。” 永兴帝懒懒的抬起眼睛道:“哦,叫她进来。”又继续低下头看她的书。 须臾,听见厚厚的地毯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慵懒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卫国米晓芙,叩见皇上。” 永兴帝心里一动,从书本里抬起头,对上一双明若秋水般的眼睛,那眼神干净纯粹,正毫不畏缩的对上她的眼睛。 那是一个怎样的少女啊,永兴帝心里第二次有了一种惊艳的感觉,她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却已令四周的事物黯然失色,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全倾注在她的身上,永兴帝不由得想起了古人的几句话:“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 跟林令月比起来,米晓芙就象是一朵冉冉盛开的牡丹,美艳绝伦,气质华贵,而林令月更象是一朵浴水而出的芙蓉,清丽绝俗,姿色天然。 两人对视良久,永兴帝才咳嗽一声:“罢了,起来吧,小路子,你带她去太后宫里,以后让她侍侯太后吧。” 小路子正要答应,那米晓芙却道:“慢着,我是来侍侯你的,现在我一族的生死,可是你说了算的。我不去别的地方,就要在你的宫里。”态度不卑不亢,看起来还很倔强。 小路子怕皇上发怒,马上呵责:“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自己还是公主吗?跟皇上说话这么没上没下的!” 永兴帝摆了摆手制止他,心下却暗笑,果然是公主脾气,连屈就来做宫女,都是这等口气,不过她心里却觉得饶有兴味起来,她身旁敢这样跟她说话的人几乎没有,而林令月虽然跟她吵过几次,但总体来说,还是温柔可人的,这公主一望而知是个烈性脾气的主儿,以后这日子,可能会有点意思吧。 这样想毕,她尽量用淡然的语气说道:“好吧,你以后就在紫阳殿侍侯朕吧。” 小路子急忙道:“皇上,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奴才为她另作安排吧。” 米晓芙轻轻一笑,带着一丝轻蔑:“你是怕我行刺皇上?” 永兴帝哈哈大笑:“无妨,就这样安排,敢行刺朕的人应该很多,不过能行刺朕的么,哼……好了,朕现在想歇息会,你们都下去吧。” 米晓芙默不作声,上来为她宽了外面的衣服,扶她躺下,却见皇上望着她笑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虽然很美,可是服侍起人来,却是笨手笨脚,让人不舒服之至。”说毕居然闭上眼睛,安稳而睡了。 米晓芙咬了咬牙,脚轻轻在地下跺了跺,忍着气出去了。 已合目而睡的永兴帝的嘴角却绽开了一丝她看不见的笑容。 第 41 章 相处不过几日,永兴帝便知这米晓芙是极高傲要强之人,因为那晚自己曾取笑过她笨手笨脚,听甜儿说,她后来居然放下原来公主的架子,很多事都去向她们请教,并向小路子等打探自己的喜好,众人因为她的特殊身份和出众的美貌,便也都热心指点,所以她现在倒算是一个合格的宫女了。 永兴帝本就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卫国皇帝,见她这样,不由暗赞她的孝顺之心,心想她必定同自己一样,平素也很得父皇的宠爱,因此心下又多了几分怜惜,于是卫国皇帝宗室等人,便继续囚禁着,而皇上和卫国公主之间的相处,也就相安无事,平静无波了。 近段连日连月的勤政,让永兴帝的神色间颇见憔悴,不仅太后见了心疼,湘王和各大臣也很是忧心,有几位近臣甚至已上奏劝谏。 这日午后,湘王来到紫阳殿,百般劝说无效,便强行拖皇姐去休息,夺下她的朱笔,把她推进就寝的暖阁,永兴帝哭笑不得,只得服从弟弟的意思,而湘王把宫女太监赶开,亲自服侍她躺下,直到看她闭目入睡后,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去。 走出紫阳殿,湘王自己动手关上殿门,轻轻吁了一口气,面上随即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正转身欲走,微微侧目,却见小路子从右面的汉白玉石阶上匆匆走来,湘王不禁皱了皱眉,便立在当地等他。 小路子走到殿门前,连忙跪下去给湘王行礼:“奴才叩见殿下!” 湘王不悦道:“你这么神色匆匆,大概又有什么事要禀告皇上吧,我可跟你说,我刚好不容易把皇上劝得睡下了,要是这当儿有谁敢以任何事去打搅她,本王绝不轻饶!” 小路子面露难色道:“殿下,要搁平时奴才也没那天大的胆子敢打搅皇上休息,可是……奴才现在有至关紧要的事要奏知皇上啊。” 湘王俊眉一挑道:“什么天大的事,你给本王说说。” 小路子微微犹豫一下,望了望四周,只有那些皇宫侍卫们一个个都纹丝不动的立在当地,便凑近湘王耳边,轻轻道:“奴才刚接到玉贵人宫里的小太监密报,说是玉贵人已怀有身孕,肚子都已现形了,可是奴才天天在皇上身边,也不见有人奏知此事,更不见玉贵人传召太医,所以……”,停住不说,眼睛只望着湘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