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疏影故意忽略她言语中的讽刺,收起笑颜,正色道:“今日我只问郡主一句话。” “说便是。” “你会不会为了景王背叛你的父亲?” 夏芷荀想也没想到:“不会。” 宇文疏影紧逼着问:“那你为何放虎归山?” 夏芷荀心里一惊,这事连父王都瞒着,他何以得知,难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已在宇文疏影的掌控之中?宇文疏影明里借兵给他们,暗地里却派人盯防,如此说来,他的目的绝非表面上这般简单,也许他的野心早就超出了她的想象。 夏芷荀故作不知道:“何出此言?” 宇文疏影拿出一物,竟是那日她留给夏炽陌的手帕,上面绣了一首小诗: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夏芷荀惊问:“这手帕怎么会在你手上?” 宇文疏影道:“有人不领情,丢在桌上并未拿走。” 夏芷荀心里又气又酸,夏炽陌竟如此对她,连块手帕都不肯收下,现在被无聊之人拿来取笑她,也更加确定宇文疏影找人跟踪她,不再否认,微抬下巴,挑衅道:“是又怎样?” 宇文疏影道:“只希望郡主能认清敌我,不要再有下次。” 夏芷荀只“哼”了一声,没有表态。 宇文疏影也不气恼,轻描淡写道:“若是郡主不愿意与景王一刀两断,那我只能成全了你父王的心愿,娶郡主为妻,让郡主彻底死心了。” 夏芷荀处处落在下风,知道多说无益,只丢下一句“你休想!”拂袖而去,却没有回房,而是去了大哥房中,将她的猜测一一告知大哥,当然私会夏炽陌那段也交代得清清楚楚,她倾慕夏炽陌之事她三个哥哥都知晓,并不是什么丢人之事,倒是宇文疏影的用心昭然若揭,不能上了他的当。 没想到夏修宏叹了一口道:“这事我与父王早已知道,只是如今骑虎难下,才不得不跟他合作。” 原来他们远征在外,后院却着了火,宇文疏影攻陷了北川王府,府中上下几百口人都被抓做人质,夏芷荀一直在前线作战,怕影响到她,所以才瞒着她。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乎夏炽陌预料,他们未等到粮草,先遭到偷袭,士兵们在睡梦中遭到铁骑践踏,伤亡惨重,待整装后反击时,铁骑兵已扬长而去,原先助阵北川王的战马已被夏炽陌放走了大半,这就是说北川王已得到了支援,这比她所预计的速度要快得多。 夏炽陌看着那满营伤兵,被彻底惹火了,原本烧了他们的粮草,是想让北川王知难而退,毕竟他是大楚的老臣子,因为立下大功,虽非成帝一母同胞的兄弟,却也被封王封地,这么多年又安分守己,只当他人老糊涂了,才痴心妄想要做皇帝,没想到现在被逼入绝境,非但不知悬崖勒马,更引狼入室,宁愿把大好河山让给蛮夷,也不向他投降,这样的人罪无可恕,死不足惜! 生气归生气,却没有乱了阵脚,人心浮动之际,更要稳如泰山,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好一切,粮草如期而至,夏炽陌再没犹豫,集结数十万大军,向平阳关出发。 夏炽陌只穿了一次那刀枪不入的天蚕衣,就弃之一旁,主帅若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何能让士卒视死如归?她之所以能屡屡打胜仗,正因为她身先士卒,她的命固然重要,万千将士的性命同样重要,在宣瑾身边时,她可以只属于宣瑾一人,但是在战场上,她要与所有将性命交与她的人,同生死共进退。 宣崇武被气势如虹的场面刺激得热血沸腾,主动请缨出战。 夏炽陌道:“你去可以,但一定要服从指挥,违令者,斩。” 宣崇武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夏芷荀还未想出拆散父亲与鲜卑合谋的办法,就听说宇文疏影亲自带五万铁骑夜袭朝廷军营,心知不好,宇文疏影断了她父王的最后一条生路,夏炽陌怕是再不会手下留情,为了父亲,哪怕心里极不情愿,也不得不向宇文疏影屈从,与他合作,一致对外,而宇文疏影野心昭昭,竟将鲜卑的精锐将士尽数调至平阳关,并借此控制了北川兵兵权,两方人马合有二十万大军,由他一人统帅。 圆月高挂,满天星辰。 夏炽陌坐镇中军,镇定自若,气吞山河,银甲铁盔在月光下发出寒冷的光。 宇文疏影已等她良久,见大军到来,直接大开城门,亲自率军出城迎战,战马上,同样英姿勃发。 夏炽陌想到宇文疏影的背叛,唯有取其首级,方能报仇雪恨,而宇文疏影却妄想夏炽陌背后的万里江山。 一只火箭拉开大战的序幕…… 孰胜孰败,在此一役。 * “爹,难道您到现在都看不出宇文疏影的狼子野心吗?就算让他打赢了,您真以为他会言而有信,跟您划地而治?” 夏芷荀看着父亲的花白头发,只觉心疼,才不过一年光景,父亲垂暮老矣。 北川王在重重打击之下已快油尽灯枯,哪怕在钟爱的女儿跟前,也无法再伪装,曾经睿智的双眼已变得灰白无光,使了很大的力气,才握住女儿的手,缓缓道:“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听你的劝,一意孤行举兵造反,弄得如今家破人亡。” 夏芷荀忙道:“爹,您既然知道了,为何还执迷不悟呢?景王说了,若是爹您能弃城投降,他便既往不咎,咱们回到北川以后还会跟以前一样。” 北川王惨淡一笑:“谈何容易,爹可是造反,灭九族的大罪。” 夏芷荀急道:“景王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女儿相信他。” 北川王看了她良久,叹气道:“爹只希望他能看在你对他一往情深的份上,能对你网开一面。” 夏芷荀心里一阵苦涩,夏炽陌对她可是半分情意都没有,若是父亲哥哥们都去了,她一个人又怎么会独活在世?不过她向来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只要有一些生机,她都不会放弃,她知道宇文疏影此刻正跟夏炽陌殊死搏斗,而这也是他们逃脱的大好机会,这几日她有意将兵权交给宇文疏影,就是想让他放下戒心,疏于防范,当然宇文疏影也想独掌兵权,她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没时间劝父亲改变观念,直接附耳将她的计划说了,而后道:“等咱们回到北川,再找机会救出娘她们。” 北川王没料到她早有计划,听得有几分心动,不过这里防守森严,不会那么容易逃脱,他又是老病之躯,带上他只会是个拖累,沉吟良久后道:“爹老了,就算躲过今日,也没几天可活,你和你几个哥哥逃命去吧,爹留在这里,还能打消他们的疑心。” “这怎么成!”夏芷荀急道,“女儿怎么也不会丢下爹您不管的。” 北川王心意已决,又一次握紧了她的手,郑重道:“爹已风烛残年,死不足惜,你们几个若能逃出去,从此隐姓埋名,平安一生,这样爹死也死的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