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荷伸手接过姒熙子递来的文件，翻了尾页确认，漫不经心念叨：“学术委员会那边倒是很想见你，特别是陆浩然教授，他打过两通电话想约你谈一谈。”　　 姒熙子翻书的手顿了顿，抬眼扫了程小荷一眼：“陆教授有事可以直接接进来。”程小荷做了个了然的表情，不再说话，姒熙子很快浏过一页报告，指尖点到一项财务审核，皱眉思拊一阵，拿起电话拨了内线：“书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带上财务报表。”　　 程小荷确认完已处理的文件，整理好后朝姒熙子礼貌一笑：“姒总，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姒熙子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程小荷松了一口气，迅速拧开门把手走了。　　 听到磨砂玻璃轻轻合上的摩擦声，姒熙子这才翻出手机，很快按了一串号，却迟迟没有拨打，想了想，把一串号码删除，又重新换了一串新数字，仍是没有打出，末了，把手机扔在桌上，抱手往后一仰，天花板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座机电话不失时机响起，程小荷的声音响起：“姒总，陆教授在2线。”　　 姒熙子努力直起腰，滑着椅子拿起听筒：“陆老师，我是姒熙子。”　　 陆浩然精神矍铄：“阿熙，我有东西要给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　　 姒熙子看着手边的日历，缓和声音微微一笑：“听说陆老师明天有学术展示？礼物不会就是这个？”　　 “哈哈，你有心，那你还记不记得留在我这里的玉璧，你和沫然一起雕的那个，我这几天闲得没事整理旧东西，居然在杂物堆里发现了，你来拿走吧。”　　 姒熙子拿起笔在桌上胡乱划了一道杠，正要组织语言回答，敲门声响起，她握住话筒抬高声音：“进来。”　　 推门而来的是研发部主管罗书华，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坐在沙发上等姒熙子。　　 “怎么样，阿熙，你来不来？”陆浩然很有耐心再问。　　 姒熙子站起身曲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扣了扣，本来已经安排了让程小荷代替自己参加，但是陆浩然既然再次打来电话，而且……他找到了那对玉璧。万般不想承认改变主意是因为陆浩然说有她一直想要翻出来的东西，只因为这位老教授是姑母姒妙蝶的老同学，对曾经年幼的山石蝶有过帮助，所以……　　 她刻意忽略，自己与薛沫然都曾跟随陆浩然学过鉴赏玉器，是这位博学老教授的得意业余弟子。　　 她终于攥紧话筒：“好，我到时一定来，对了，听说红桥那附近的卤水鸭不错，我陪你去尝尝……”　　 以最简洁的方式定下明日的行程，姒熙子放下电话，迅速转换思维，问罗书华道：“报表带来了？”　　 罗书华紧走几步递上文件：“这一季度，还有同比数据都在这儿了。”　　 姒熙子利落了翻了几页：“这一季你要求追加的三百万的科研款，我看了支出明细，有几点需要你来解释，第一……”　　 姒熙子有一种本事，心口不一。嘴上可以滔滔不绝的说着一件事，而脑中可以同时思考另外一件事，就比如现在，和罗书华讨论财务明细问题，实际上心里想的全都是明天去见陆浩然。　　 自从薛沫然出国，她也再也没有到G大见过这位陆老教授，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提醒秘书送上礼物，再加上偶尔的一通电话，仅此而已。　　 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经历一种被称作紧张的情绪状态，这种状态足以让思维出现些许紊乱，姒熙子停了下来，罗书华见她皱眉的样子，以为报告不能通过，擦了把汗道：“姒总，这款面霜不能有任何添加剂和违禁原料，所有材料都必须重新测试一遍，花销都比之前翻了两倍。不这么做的话，在卫生局那边通不过检验。”　　 姒熙子抬眼看他：“你把原因整理成报告，明天交给小程。”　　 罗书华收回报表，点头应下。　　 下午三点，整个校园布满灼热的气息，无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缩在树上吱吱叫，姒熙子听着音乐电台，开车在G大晃了几圈都没有陆浩然所说的荣誉大礼堂，多年未涉足此地，一草一木似乎都换上了新颜，再看一幢幢拔地而起的建筑，当初乘凉用的树荫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这个时间似乎学生们都已经去上课，道路上稀稀疏疏看不见个人，姒熙子放慢了车速想找个人来问路，忽然看见车窗旁有人影慢慢滑过，她一脚踩了刹车，要下车窗，探出头问道：“同学，打扰一下。”　　 眼前这穿着黑色小西服，扎着马尾辫的女学生早已擦着车身走出几步，听到有人叫便停住脚步，回头过来看她。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姒熙子忽地愣住。　　 这个女孩，正是在安吉公主上遇到的宁蔚。虽然她的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但是那双笔直骨感的长腿却印象深刻。　　 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那包裹在黑色短裙里的腿部线条，以及露在外的光洁的小腿。她没有穿丝袜，脸上是一双平底单鞋，鞋看起来很合脚，但是脚踝的外沿似乎有些被摩擦后的微红。　　 她穿单鞋也会磨脚？　　 姒熙子不自觉地动了动脚上踩着的八厘米高跟凉鞋，目光再次出击把宁蔚上上下下扫了个遍。　　 没错，的确是她。　　 “什么事？”宁蔚竟然若无其事的开口，直直地看着姒熙子，开口问道。　　 语气不卑不亢，没有流露出丝毫多余的情绪，一如她干净利落的打扮，还有那在阳光下柔柔亮的黑发。　　 是了，不成文的规定，下船之后两人便是陌生人，不曾见过面，不曾说过话，更不曾同床而眠纠缠得无止无休。　　 这个无声的契约以自己递出的三十万支票为启动点，早已经正式生效了。　　 她遵守得不错。　　 姒熙子扬扬嘴角，把手肘搭在车窗上，问道：“我迷路了，荣誉大会堂怎么走？”　　 宁蔚不假思索道：“直走，到第三个路口左拐，再到第二个路口右拐，正前方那幢灰蓝色的圆顶建筑。”　　 姒熙子了然的点点头，却仍看着宁蔚。　　 她的模样清清淡淡，就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捕捉不到，放佛从来没见过自己，难道她把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还有事要先走。”宁蔚礼貌客气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未等姒熙子作答，便迈出长腿朝前走开。　　 姒熙子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忽然记起她被压弯贴在墙上的模样。宁蔚的身子虽然骨感，但是韧性却很好，触摸起来完全没有生硬感，被摆出那种姿势之后她只是努力睁着充满雾气的双眼，用一种模糊不清的眼神看着自己。　　 也许是疑惑，也许是厌恶。　　 姒熙子重现启动车，慢慢跟上宁蔚。　　 发觉身边车追上来，宁蔚只当没看见。姒熙子保持与她并肩的车速：“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宁蔚停下来，转身面朝姒熙子站定，俄而屈身下来双手搭在车窗上，侧着脸看姒熙子：“我跟你很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