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银江道:“大汗会怎么处置公主?”哈吉摇摇头道:“不知道,只是这会儿公主被关起来,我想去看看,给她送点御寒的衣物都不行。”旗银江愣住,问道:“御寒用的衣物?”哈吉点头道:“是啊,我们这儿的木牢子四面透风,可不像你们中原的牢子,有顶儿有墙。” 旗银江心里一阵发涩,支撑着想要站起来,刚走两步就头重脚轻几乎栽倒,哈吉赶紧扶住她道:“你先歇一歇,别着急。毛伊罕丞相已经想办法了,几位大人都会去给公主说情。” 萧蝶忤逆林丹的事,只怕整个汗廷的加起来说情都没有用,唯一靠得住的人,只有海兰珠。旗银江能想到的人只有她了。只是事到如今,不知她还会不会对萧蝶的事情上心了。旗银江又问:“圣女呢,她在做什么?” “她喝了一点白粥,还在休息,”华吉掀帘进来道,“我才去看了她。”华吉看看旗银江,又说:“你是不是想让圣女帮忙说情?”旗银江点头道:“是。”华吉摇摇头道:“不可能,我跟她说了一点,刚开了一个头就被她斥回来,说不想听到关于公主的任何事。” 几人正在说话,静衫忽然走进来道:“旗姑娘,觉得身体如何?”旗银江动了动胳膊道:“现在还是浑身无力,头也晕乎乎。”静衫在她面前摇了摇手指道:“能不能看清?”旗银江使劲儿眨眼看了看道:“有些模糊。”静衫叹了口气,哈吉忙问:“怎么了?还没有好?” 静衫慢慢道:“旗姑娘你要有个准备,蛇毒已经侵入脑部损伤了眼力,十二个时辰之后还会相继侵入七窍,可能听不见,呼吸困难……”哈吉吓道:“怎么会这样,我去找海来那尔,问他到底在干什么!”说着便跃出去。 华吉咬牙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静衫摇摇头,俄而又道:“昨夜我翻遍医书,找到一种法子,只是不知……”话还没说完,哈吉突然急匆匆跑进来道:“海来那尔死了!华吉,华吉,他死了!” 华吉大惊道:“怎么回事?”哈吉抖开一张白绢道:“我去的时候只见这白绢在他手里攥着了。他倒在药案上,摸了摸脉,已经……”华吉和静衫相视一看,随即跟着哈吉返回药房。 海来那尔俯趴在案上,手边倒了一个茶杯,静衫黏了黏,道:“是蝎子毒。”华吉摇了摇他,唤道:“海来那尔,海来那尔……”没有动静,华吉突然想起什么,朝哈吉道:“白绢里说了什么?”哈吉打开来看,略略扫一眼,递给华吉,华吉看了默然,说道:“他说找不到方法解旗姑娘的蛇毒,觉得有愧于公主,只有以死谢罪。” 哈吉怒道:“找不到法子就死,这是什么道理!他是归化最好的大夫,他都死了,还有谁能救银江?”华吉劝道:“你先冷静点,咱们再从长计议。” 几人返回大帐,旗银江已披了衣服坐起来,见她们三个都苦着脸,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一时四人对坐,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华吉忍耐不住,问道:“静衫姑娘,方才你说有个法子能解蛇毒,不知是什么办法?” 静衫犹豫一阵,看了看旗银江,这才说道:“这法子是西域高僧记载流传下来,说中蛇毒不愈,可以由血液相合的亲人提供血液冲洗身体的毒素,只要将毒素冲淡再辅之以蒸疗之法,就能解毒。” “血液相合?”哈吉疑道,“找这么说,银江得找自己的家人帮助治疗?”静衫点头道:“正是。这种疗法有几个周期,短则七八日,长则半月,需细水长流慢慢将毒液消化。” 华吉想了想:“银江的亲人?”猛然想起什么似地,喊道:“在盛京呢?!”旗银江低头不语,道:“如果只有这个办法,那就算了,我宁愿毒发身亡。”静衫道:“旗姑娘可是金国大汗的女儿?皇室亲缘甚多,定能为旗姑娘找到合适血源,蝼蚁尚且偷生,姑娘为何自轻?” 旗银江不耐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说完站起身,刚走两步就撞到桌角,哈吉连忙扶起她,静衫叹道:“眼力会越来越弱,旗姑娘,你正值青春年少,何苦自毁?就算与皇太极有诸多误解,眼下救命要紧,又何须斤斤计较。” 无论静衫如何劝,旗银江始终不肯答应,略略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旗银江果然发现自己的听力开始下降,哈吉着急起来,只管劝说旗银江照静衫的法子去做,旗银江仍不松口。她现在担忧林丹究竟会如何处置萧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等了整个上午,华吉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道:“大汗说,大汗说……”旗银江连忙问道:“大汗说什么?”华吉喝了一大杯茶,道:“要废除公主的封号,还要流放到漠北林中百姓领地。”旗银江咬牙道:“阿赫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忍心这么做。” 华吉道:“这算是轻的,大汗一升帐便怒不可遏,现在察哈尔八部所有人都知道公主把大汗囚在帐里独自会面沙克图法师的事,娜木钟大妃那边的全都要求以弑君罪论处,如果罪名成立,公主定然性命不保。好在毛伊罕丞相说情,大汗才决定只身处以流放之刑。幸好大汗并不知道公主曾逼圣女服药,否则……” 旗银江道:“公主是为了全族人的安危才出此下策,最后反倒替人受过,这叫什么道理,谁去漠北也不能让她去。”哈吉红着眼睛道:“眼下怎么办?”旗银江道:“总会有办法,让我想一想。” 几番思拊,旗银江决定求助海兰珠,所有事情的症结都在海兰珠身上,唯有解开这道锁,才能帮助萧蝶。 旗银江来到海兰珠大帐,她正躺在榻上翻阅书简,侍女提醒了一声,她才懒洋洋地瞥过来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旗银江道:“真是稀客,旗姑娘居然会来看我?”旗银江走近道:“我来是想跟你说说阿赫的事。” 海兰珠顿了顿,摆手示意侍女退下,这才坐直了身子道:“七公主的事?七公主能有什么事,再说,她有事与我何干?”旗银江看看她道:“如果你不帮她,她就会被大汗流放到漠北。”海兰珠折回视线到书简上翻了翻道:“那又如何?” 旗银江道:“阿姐,阿赫若不是顾虑到你,根本不会铤而走险触怒大汗,更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被贬为庶女,流放到那穷山恶水。她虽然曾冒犯过你,但也及时撒手,现在你和孩子母子平安,难道你还在怨恨她?” 海兰珠笑笑道:“我不怨她,我没资格怨她。不过,旗姑娘,你还说错了一件事?”旗银江问:“说错什么?”海兰珠道:“要我帮她,我可没有那个本事。大汗的命令谁敢违抗?你未免高估我了。” 旗银江黯然道:“并不是高估,现在察哈尔八部关心她的人只有你,若是你也袖手旁观,阿赫就真没有救了。”海兰珠看看她问:“是阿赫叫你来见我?”旗银江摇头道:“是我自己要来。现在她被关在大牢,我根本见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