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道吧。”那个士兵收下了钱财,打量了司马安主仆一眼,瞄见了手杖,或许断定一个瘸子不会带着丫头前去行刺,故而放松了警惕。 “好,好,马上就走。”根叔哈腰道。 “公子,怎么办?”司马惜先着急了。“那家伙收了钱,却不让我们过去!” 司马安又是欣喜又是无奈道:“随机应变吧,我高兴的是这里越是多的士兵就越是表明她在此处,但为难的是,这么多人,我们该怎么溜进去呢?” 司马惜挠头,她的脑瓜实在不好使,此刻便是一片空白。 根叔驾着的马车在不见了岗哨之后即停了下来,掀开帷帐道:“公子,不如先回去罢,这上面可能住了哪位皇亲贵胄,得罪不得。” 司马安思量着,以前都是李令月时不时地出现在身边,未曾多觉得什么,自己也身在宫内,并未觉得不便,可如今才知道这身份地位在这里的差异,纵然有钱还是诸多不便,即使自己和她不在意,这中间拦着的人可真是不少,只是小小一个岗哨便将自己轻易赶走,若是日后和李令月的事情被武则天知道了,那岂非无丝毫抵抗之力? 攒手轻轻捶着脑门,司马安闻见了一股异味,蹙眉道:“什么东西,这么臭?” 司马惜掀帘而出,稍许后才道:“是运送夜香的马车经过。” 司马安一拍大腿道:“根叔,拦下那马车,我要买下来!” ☆、咬耳 南山迎来了又一个日落,一个身着黑色长袍,戴着褐色镶玉冠的男子骑着骏马驰骋在山间,他的骑术并不高明,但好在有一身不错的行头,速度快了便勒紧缰绳,慢了也舍得再加上一,西域来的马种优良,稍许便到了第一个岗哨。 “来者何人?!”卫兵换了一批,兢兢业业守着。 来人勒马侧身凝眉道:“难道连我也不认识了?” “原来是薛大人,”一个卫兵匆忙拉开了拒马,恭敬道,“您今日来晚了。” “宫内有急事,我也奈何不得。”薛绍和颜悦色道,牵起缰绳便往山上去了,只留下一路扬起的烟尘,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黄。 卫兵捅了捅同伴道:“真是羡慕他,独有他能见公主。” “天后娘娘这么安排,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吐蕃使臣指明要太平公主……” “嘘——”卫兵环顾四周,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小心人头落地!” 薛绍在大佛寺前下了马,守在门口的侍卫替他接过了缰绳,牵走了马匹。薛绍仰头见到“南山别苑”四个字,微蹙眉头问道:“什么时候换的牌匾,上面的字是公主题写的?” “午时刚换,的确是公主的手笔。”另外一个侍卫答。 “公主现在何处?” “刚用过晚膳,暗香姑娘吩咐,若是您来了便在外院等着。” “好。”薛绍心喜,这一段日子以来太平一直对自己不冷不淡的,如今总算有了一些起色,今日虽是来迟了,但她毕竟是记挂自己的。独自漫步到院中,便见满园的梅花含苞待放,薛绍随手捻了一个,放在鼻间嗅着,顿觉心旷神怡。 天皇和天后决然不会将太平嫁到吐蕃和亲,虽然前次以太平年幼为名暂时堵住了他们的嘴,但此番吐蕃来势汹汹,定然不会轻易罢休,二圣只好将太平暂时安置在新建的南山别苑,名义上是出家修行,但实际上却是继续拖延时间。 由此,便给了自己接近太平的机会。 薛绍笑着看着那朵梅花自言自语道:“令月,我有信心一定会争回你的心。” “你摘了本宫的花,便要赔本宫一只手。”身后的声音冷冷淡淡道,不带一点温度。 薛绍内心一惊,回身张口喊了声“公主”,但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面前这个人实在太美,背着夕阳,身上带了淡淡的光晕,侧身对着自己,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离她最近的花骨朵,一只手捻着花枝。 “我不是有意的。”薛绍吞了一口口水道。 李令月手稍一用力,掐断了那花枝,随意地将梅花骨朵扔在薛绍脚边,薛绍被吓的一愣,眼睛直直地盯着那花骨朵,李令月此举显然是在警告自己,不准越雷池一步。 李令月勾嘴一笑,漫不尽心地绕过他,侧首道:“叫你带的信带去了吗?” “带了。” “还是没有回信?”李令月皱眉。 “还是没有。”薛绍捏紧了手。 “薛绍,你最好老老实实将信送出去了,”李令月沉默了许久才道,“若是让本宫知道你从中做了手脚,不要怪本宫不念旧时情谊。” “薛绍明白。” “本宫听说那些吐蕃的使臣迟迟不肯走?” “是,公主。” 李令月睨见薛绍虎口处的青紫,又见他面容憔悴,心中遂明了了他恐怕是为了赶来见自己才折腾成了如此模样,语气放软道:“若是累了,便不用日日来。” “能日日见你,我不觉得苦。” “薛绍。”李令月忽而喊了他的名字,与先前的不同,带了些许的感情。 薛绍吃惊地抬头,对上李令月的眼,心中涌动起一种希望,他希望面前的她还是儿时的那个女子,虽然倨傲了一些,但有时候对自己还是温柔着的。 暗香不知道从何处迅速走了出来,恭敬先后行礼道:“公主,薛公子。” “什么事?”李令月一扬眉道。 “前头侍卫说闯进来了两个小贼,怕公主有所闪失,请命来搜。”暗香道。 “让他们进来罢,”李令月朝着内院拱门而去,“暗香,放好洗澡水了么?” 薛绍往前跟了一步,踟躇着不敢上前,瞧着李令月冷漠单薄的背影,想着她方才语调和将要说出的话,鼓噪起来的心仿佛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 “公主,你不是有话要与我说吗?” 太平滞步,凝眉道:“你在院外等着。” “是,公主。” 一队侍卫拔剑在四处搜查,李令月侧躺在矮塌上,微眯着眼睛,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封信,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号。窗外闪过的一道道影子落在了她的眼前,打断了李令月的思路。 “暗香,你可有闻见什么味道?” “公主这么说,的确有股味道。”暗香原本替李令月梳着头发,经过提醒之后才觉不妥,放下手中的梳子起身往柱子后扎着的纱帘那儿去,放缓脚步伸手猛然撩开,却并不见人踪影。 回头望着李令月,见她眼神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一使,暗香循着视线望去,果然发现那一人高的山水屏风下多出了一双脚。暗香刚想过去,却被李令月拽住了衣摆,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本宫倒想看看何人如此大胆。” 缓缓抽出悬挂于床榻前的宝剑,李令月悄然走到屏风边上,利落地一剑劈开,伴随着布料被撕扯的声音,屏风后露出一个衣裳褴褛的人来,那人先是一愣,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李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