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也是式神呀，只不过是用豆子做的，并且形体只维持到日落为止。暮颜略略有些莫名的沮丧，低头默默向回走，走过潺潺流水上横着的西桥，又到了那棵年轻的柳树旁。柳树下吊着秋千版，她坐上去，随便摇晃了两下。仙鹤向低处盘旋了两圈，徐徐落在她身边。　　 只是式神，不知道本尊是什么样子呢，说不定是个有变态爱好的大叔，专喜欢做出美女式神……想到这儿，暮颜一吐舌头。太变态了，最好不要这样。　　 如果做式神的人和式神一样是高贵漂亮的美人就好了。可是为什么不向我露面呢，只是这样嘲笑我。　　 “喂，你要有本事不躲着，我就洗手不干啦！”暮颜大声地喊了一嗓子。真痛快呀。也对，如果有比自己厉害的人，那还费这个力气当阴阳师做什么呢？还远渡重洋……　　 但是被黑暗笼罩之下的小巷子就似乎没有人住一样，寂静得没有任何回应。好在没有人出来回应，否则刚才那一嗓子真丢人丢大了。暮颜忽然觉得有些无聊，站起身来，仙鹤便扑棱着翅膀跟在她的身边。两旁人家皆不点灯，弄得道路也看不清楚。　　 忽然暮颜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是黄昏。从日落，到天黑，才这么一点工夫，未免太快了。她一抬头，果然看到天空中有一只巨形黑鸟，展开的翅膀遮蔽了整个天空。真的有大家伙来了！暮颜跃上秋千版，之后爬上老柳树，木屐啪嗒两声，都掉在了地上。但她不管不顾，立刻从怀中抽出一把写好的符纸向空中抛去，立刻变成了一簇利刃，戳向那只黑色的大鸟。　　 “嗖嗖嗖！”　　 没有刺中，而是被拍翅的强气流弹回来了！　　 发动咒语，踩上禹步，暮颜重新又发出一张符。符在空中突然变成了一支巨箭，鹰隼也似的向空中射了出去。拜托，请一定要射中，她默默地祈祷着。　　 很遗憾，那支箭没能追上大鸟的速度，只是擦伤了它的尾巴。巨鸟还是飞走了。意料之外的是它很快调转了头，低空盘旋，越来越低张开有一间房子那么大的喙向暮颜“啊啊”叫着，瞄准着这小巷俯冲了过来！翅膀扫到山上的一座塔，那塔立刻崩坏一地瓦砾。　　 为什么道路还是这样死寂！“快跑啊，大家！”暮颜顾不上逃跑，疯狂的拍着两边的门，但里面全好似空屋一般。　　 一直拍到第三扇门，狂拍了不知多久，门才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张令她吃惊的脸。“你是镜之本人吗？”暮颜难以置信地问。　　 镜之抬起头看了一眼阴暗的天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西山的山神因为开矿的缘故很不安定，果然是真的。”她从袖子中拿出一面镜子，交到暮颜手中：“对着它，让它回到本来的地方去。”　　 暮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黑色巨鸟已经疾速低空俯冲过来，眼看就要撞毁这里。情急之下只能一试！她拿起镜子，对着巨鸟凶狠的有院门那么大的黄眼睛喊道：“请回去吧！”　　 出乎暮颜的意料，黑色巨鸟突然好似缩小扭曲似的冲进镜中。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动着镜面，她的双手也几乎不能拿住。但听见镜之说：“要抓紧！”她就用力咬着牙撑了下去。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天色重新恢复了深紫色，不久就变成了深蓝。死寂的小巷重新传来了锅碗瓢盆互相碰击的声音，烟囱里也飘出了晚饭的香味。　　 “看来它很喜欢你。你愿意接受它，成为时空之间的商人吗？”镜之问。　　 三年后，同样的小巷。　　 “镜之！我回来了！”十八岁的暮颜用力地拍着柳树下的门，“我带来了好东西给你！”　　 镜之便打开了门：“是暮颜呀。今天的生意怎样？”　　 暮颜依然站在门口：“我买了这个，送给你吧！”她从货箱里取出一只宣德炉来，“未来世界中很流行的收藏品，里面有黄金哦，听说镜姑姑对焚香很有研究……”　　 镜之蹙了一下眉毛：“太俗气了。”　　 暮颜显然有些失望：“这个真的不值什么钱的，虽然里面有金，不过我用一支镜姑姑上次换给我的香水就换来了这个……”　　 “我真的不是嫌它贵，只是因为真的很俗气。”镜之无奈地笑笑。暮颜的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可是镜之，我只带了这个……”　　 “这个不错呀。”镜之忽然指了一下她手腕上的银镯子。　　 “你说这个吗？”暮颜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笑了一下，“这个是我看着喜欢随便买的，这个刻的是暮颜花，还有一只刻的是朝颜花，是给我姐姐的，她在神宫里一个人好多年了，我却不常去看她。镜之喜欢么？那把那个送给你吧！”说完她从货箱里拿出了一只银镯子交到镜之手里。　　 “我说笑话呢。”镜之笑着说，“这样不好的。不如我送你一只换你戴的这个吧。”　　 “那可不行！”暮颜小孩子似的有些不悦，“东西上面附有人灵魂的一部分的，非常重要的！”　　 “所以用我的灵魂换你的呀，很公平呢。”说着镜之将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褪了下来，“给你！”　　 暮颜接过来，才脸色一变：那只银镯子上的图案竟然和暮颜戴的一模一样！　　 “喂，你这个人很不地道哎！”暮颜不高兴了，“分明是一样的嘛！”　　 镜之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啊！竟然是一样的，哎呀呀我弄错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这样啰。”　　 暮颜知道她是闹着玩的，但也只好认了，不知怎的心中还有些莫名的欢喜。　　 “还有一句老话，一定要再说一遍，”暮颜临走的时候说，“谢谢你将那面镜子交付给我。”　　 “我说过，被镜子寄宿的后果是百年之后魂魄与躯壳一起飞散，你真的有心理准备吗，行商毕竟很危险。”镜之的神色很凝重。　　 “没什么呀，我一开始就有准备好了！”暮颜向镜之一挥手，“不用送了。真到那天，你去帮我拣一下衣服里的魂魄就好啦！”　　 话音刚落，她就消失在一片奇异的光中。只剩下青石的街道向晚，夕阳将柳树下的秋千映成美丽的剪影。　　 19·贵客登门　　 腊月二十三日，镜之说有客来。上午时分有人敲门。我一开门就大吃一惊：“暮颜？”　　 来的这位女子相貌与暮颜一模一样，也是二十岁，披着有松鹤图案的羽织，下面是一件绯袴，红头绳绑着和她年纪不太相称的双马尾，系着和上次梦里我摇动的一模一样的小铃铛——镜之说那是驱邪用的。她看见了我，便半蹲下身子向我低头微笑道：“我不是暮颜哦，我是她的双生姐姐朝颜。”　　 我忽然很懊悔——说出她妹妹的名字或许惹她难过了吧。可是她依然温柔地向我微笑着，仿佛不久前妹妹的死并不能为她带来什么伤痕似的，真是一位坚强的姐姐。“去和镜之说，商人来了。”　　 妹妹飞散得什么都没有留下……可是她依然接替了这份工作。是因为怀念呢，还是因为不甘心？来不及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到卧室去叫了镜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