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做了。“你听说过那个说法吗，‘三界无安，犹如火宅’，这个说法。”镜之问。　　 “上次您念的那段经里就有这么一说。”我说着。镜之走到卧榻边上躺下，继续向我说：“很奇怪吧，我是修道的，却读些佛经。”　　 “我觉得您不像修道的。”我说着笑了。她也笑了，但旋即那笑容就消失了：“欲界、色界、无色界，都犹如你梦中亲历的那个世界一样，燃烧着熊熊火焰。就是这个意思。”　　 “镜之的这个庭院呢？”“也是这样呦。”　　 真可怕。我忽然想起了梦里见到的女孩子们，就问：“那些女孩子是什么？她们长得和我们不太一样，耳朵是尖尖的。”　　 “是阿修罗的幼体。很可惜，已经死了。”镜之的眼睛有些悲伤。　　 “死了？她们不是梦中的人吗？”　　 镜之仿佛不愿意回答似的，她只是说：“天人是有的，阿修罗也是有的。”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正看见那两个耳朵尖尖的阿修罗女在更换我额上的方巾。一个将方巾从冷水中拿出来覆在我头上，另一个则将原本的那块方巾拿下来拧干。她们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与常人却很不同，眼睛差不多有拳头那么大，睫毛很长，更不用说尖耳朵了。但是那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就十分惹人怜爱。　　 “大姐姐醒了呢！”她们中一个惊喜地说。“太好了！”另一个说。　　 我躺的是镜之的卧榻，屋子依然是我和镜之的家，可是镜之不在。她们手拉手一起对我说：“谢谢大姐姐。”　　 “你们是阿修罗女吗？”她们点了点头。“大人们呢？”“都上战场了，三年了还没有回来。”她们一起回答。　　 “现在送你们回家，好不好呢？”“可是，”一个说，“家已经毁灭了。”说完低下了头，另一个也跟着低下了头。　　 “不要紧，我们呢，就先回去看看，好不好？”“嗯！”她们点头。于是我就又打开了院门，踏了出去。　　 可以到阿修罗的世界么？大概是因为在梦中吧。语言能够相通，也许就是梦里的关系吧。当我看到眼前景象，几乎要脱口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　　 村庄完全不是烧毁后的模样，相反，眼前是一片熙熙和乐，欣欣向荣的景象。来往的人皆是普通人，没有一个耳朵尖尖的阿修罗族人。　　 “请问——”我刚一开口，那些陌生人就都向我看了过来。两个女孩子有些害怕地抱在一起。　　 众人立刻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我忽然有种奇怪的不安感。　　 “是阿修罗！”“不是五十年前就已经灭绝了吗？”“这两个还那么小，她们的父母在哪里？”“这个人为什么将这么危险的东西带来！”　　 议论过了很久才停止。之后，他们一齐转向我们，齐声叫到：“杀了他们！”　　 “快逃！”我对女孩子们喊。　　 躲进了镜之的宅院，一切就安全了，可是时不时总有人猛力拍门。看来那群人看见我们冲进了这间院子。“不要开门！”我对两个女孩子交代，她们害怕地手拉手点了点头。　　 阿修罗的村落五十年前已经灭绝了，可是我们躲进来才一天而已——是了，天上一天，地上百年。这里是人界的住宅，人界之于阿修罗界，不就相当于天界之于人界么。　　 女孩子们咬着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别担心，这里很安全，就在这里好好地生活吧。”我对她们说。她们点了点头。忽然我觉得自己好像镜之一样。　　 “那两个女孩子们住下了吗？”镜之问我。我点了点头：“云怜死去后，很久没有连续做过同一故事的梦了。”　　 镜之抓了一把茶叶放在壶中，仿佛对此不愿意多提。“最近都没有什么客人呢。” 我说。　　 “这样我就可以安心教你一些东西。”镜之说，“你对我的约定，不要忘了。”　　 我点了点头。镜之拿出了一叠黄纸：　　 “你的字现在写得很好了，现在教你画符籙。这是普通的纸，你可以先在上面试着画画看。”　　 “大姐姐回来了！”她们笑着迎了上来，“那些坏人没有拿你怎样吧？”　　 其实我并没有到那个世界去，而是光顾了平时常去包子铺。我将篮子里的包子递给她们：“来，饿了吧，吃吧。”　　 她们欢喜地接了下来，各自啃了一口。“好吃！”她们说。　　 我笑着将那篮包子放在了矮桌上：“想吃了再拿哦。”　　 “对了姐姐，”其中一个问我，“我们看了您的书……”　　 书？　　 她低下了头不说话了。另一个接着她的话讲，“上面说，阿修罗是会招致灾异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我摸了摸她们两个的头，“不是这样的哦。你们看，我到现在不也是很好吗？”　　 “可是我们的村庄毁灭了，和我们住在一起的其他族人也死了。”她们中的一个哭了出来。　　 “这不是你们的错。要好好呆在这里，不要出门去。”我又叮嘱了一遍。　　 我醒来后就四处寻找镜之的踪影，却镜之在后院的回廊上倚着美人靠看书。　　 “她们看到一本书上讲的阿修罗了。”我说，“说阿修罗会招致灾异，这是真的吗？”　　 镜之合上书本，但并没有看我，而是看了一眼阑干外香气正浓郁的桂花：“那本书么？被我烧了。上次教你的符画的怎么样了？”　　 “已经练熟了。”我回答。　　 “这样就好。”她说完，又打开了手里的书。　　 我返回屋子的时候，发现那对阿修罗女不见了。我跑遍屋子，始终没有找到她们的踪影。　　 对了，回廊！我沿着后院回廊找去，果然看见她们坐在回廊上，一个手里拿着一只小白瓷瓶，地上还有更多的瓷瓶，全是镜之药材库里的瓶子。　　 “还是被你……找到了呢。”手里有瓷瓶的女孩子嘴角溢出血来，嘴唇已经发青。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将瓷瓶一把夺过来，上面用篆文写着“冰龙爪”。我记得这是一种驱魔的药材，剧烈的寒气足以致命。　　 “大姐姐……好人，我们……不想为你……带来灾难。”另一个女孩子说着，手脚不停地抽搐着。　　 “一瓶，一瓶，都尝了。这个有效……可……好痛苦。”　　 回廊上一地的瓷瓶，她们已经尝试了那么多吗。　　 “两个傻孩子！”我几乎要哭了出来。傻孩子，为了书上的话就要去寻死，活下去不是很好吗？这种毒药，要怎么解开才好……　　 这时我听到镜之的声音：“画符吧。”猛然抬头四顾，却依然看不见她的影踪。和那天一样么。　　 我飞速跑回屋中，抽出画符籙用的纸，顺手拿起一支笔便画下镜之教我的符，又拿着两张纸飞奔回女孩子们的身边，她们几乎要痛得昏死了过去。　　 集中精神，念咒吧。　　 咒语一出，符文从纸上跃出，钻进了女孩们的口中。不消一炷香的工夫，她们两个悠悠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