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余行同时是个非常懒惰之人,他知道师北落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既然师北落有意隐瞒,他也就不会刨根问底去扒人家隐私。捅破窗户纸不要紧,若是一不小心捅出个大窟窿那就惨了。 两个人正在艰难地进行除草大业的时候,余行突然直起身子,脸冲着门口的方向,耳朵同时动了动。 “有人来了?”师北落问。 “嗯,”余行道,“我去瞧瞧。”说着他便跃上了屋顶,他的视力极好,远远便瞧见了一个壮硕的男子骑着马沿着府前的街道走着,看着衣着像是个显赫的将军。余行跳下屋顶轻飘飘地落在了师北落的身边,将方才所见告知了他。 师北落沉吟道,“他带剑了吗?” “带了。” 师北落笑吟吟地拍掉手上泥土,“太好了,这下不用那么辛苦。此人是琥国第一高手,你不是自诩轻功天下第一么,既然他来了就好好和他斗一斗,不过范围只能在这院子内,不许出去。若是一刻钟之后他没有抓到你,我就撤销你一月的奴役之期如何?” 余行听见这诱人的条件自然答应,高手自然想和高手过招,可是琥国的第一高手却是个皇子当然不能随便挑战,但今日既然是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怪不了别人了。 “哎?你去哪里?”余行见师北落竟往里院去了,喊道。 师北落道,“我去睡觉。” “你才刚起啊,怎么又要去睡了?病秧子,你不会......”余行还在说话的时候突然发觉师北落已经飘远了,只听他留下一句话,“刚拔草有点累,横王就交给你了。如果问起我的话照着方才对付天璇公主的话应付就是,千万不能让他闯进来。哦,还有一件事——如果我出来的时候发现哪些柱子断了或者哪些石桌缺了角,就唯你是问。” 师北落回到还未布置的房间后,关上了门,靠着门在那儿歇了一会儿。喉咙间有种血腥的味道不断地涌上来,他艰难地吞咽一下,再仰头靠在门上,这样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将那种疼痛恶心的感觉压制下去。 慢慢地走到这屋子里最干净的床榻边上,鞋子还没有脱便歪倒躺了下去,看着周围轻轻扬动的纱帘,轻飘飘柔柔软软地扫在脸上,师北落突然想起了旧日富丽堂皇的场景,那时候母亲还在身边,她会轻轻地走到自己身边,拿着羽扇轻轻地在炎热的夏日里为自己扇风。 师北落还记得母亲哼唱的摇篮曲,还记得兄长戳着自己脑袋说自己不长进,还记得父亲慈祥地摸着自己的头发,说着很快就要见不到自己了,说他很舍不得......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就在眼前,但一切一切都已经成为回不去的过去,成为师北落众多噩梦中的一个。 现实的刺痛来自于以往的温馨,师北落如果忘掉那些可能会感觉好很多,但她忘不了。包括那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张俘获众生的脸...... 琥国皇宫,观风行殿。 “公主,横王果然还是去了师北落那边。”杜未未道。 付青硕正在珠帘之后,珠帘被风吹得摇摆,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动。隔着珠帘,付青硕的脸在里面若明若暗。她站在一方青丝楠木桌子后头,桌上好像铺着一卷颜色泛黄的丹青。这丹青与别的不同,它是破碎的,就像是曾被人撕裂又被人耐心地拼凑起来一般。 付青硕道,“派人继续监视,不过千万要小心一些,别被二皇兄发现了。” “公主放心,派去的那个人足够细致小心,横王是琥国第一高手,他为了不被发现已经比平时躲开远一些。只是公主,您为何要监视一个平民呢?” “怡王所中之毒不是寻常毒药,而是‘忘年枯’。”付青硕抬手,轻轻抚摸丹青卷起的边角,眼里闪过一点痛惜,然后继续道,“这种毒只有一个地方才有,而能解开此毒之人世上也寥寥无几,若是说琥国随随便便一个大夫就能够解毒,本宫是不会相信的。” 杜未未吃惊道,“这么说这个师北落不是一般之人了?” “嗯,”付青硕目光在丹青上流连,“不管怎样,本宫都想再见一见她。” “启禀公主,余公公带了圣旨求见!”门口的太监传话道。 付青硕目光突然一沉,手顿在了丹青之上,半晌后才扭头对着杜未未道,“请余公公进来罢。” 余华是皇帝身边的一等太监,听见召见之后,余华双手托着圣旨高高举在头顶,躬身一路小步子进殿,身后跟着一干小太监。 “公主殿下,这是圣上的圣旨,请公主接旨。”余华笑吟吟地说,满是褶皱的鱼尾纹一张,余光瞥向天璇公主。 天璇公主抚着裙角缓缓下跪,观风行殿内所有的宫女太监也都跪下了,一时间气氛变得寂静庄重,所有人因为突如其来的圣旨而屏气凝神,唯有那灯火烛台上的火光还在不断闪动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璇公主付青硕德才兼备、孝顺恭良,为吾琥国建立不朽功勋,特加封为镇国天璇公主,赐地千亩,黄金万两。观风行殿内上下辅助有功,酌情加以赏赐。” 余华话音一落,殿内个人都喜上眉梢。 但余华却同时又拿出一道圣旨,字字铿锵道,“镇国天璇公主已到婚嫁之龄,为彰显圣恩,特公告天下,凡有年纪合适、家中无妻、品行端正之男子皆可应旨求娶公主!” 第006章 师北落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凉、有点痒,虽然还在半睡半醒之间但已经猜到是多动症儿童余行正在捉弄他。 师北落本来不想理会余行,但余行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见用狗尾巴草扫师北落的鼻子不成便索性一屁股坐在床沿伸手捏住了师北落的鼻子叫他不能呼吸。 师北落只坚持了一眨眼的功夫便缴械投降了,谁叫他身子虚弱一向气短。师北落睁开眼睛看着余行问,“横王走了?” “嗯,走了。”余行声音有点轻浮。 师北落坐了起来,瞅着他的侧脸问,“你们没有破坏我的院子吧?” “没有。”余行这个啰嗦鬼现在安静地有点不寻常。 “草都除干净了?” “很干净。”余行忽然转过头直视师北落,“你问东问西的,难道就不关心一下我有没有受伤?对方可是琥国第一高手!” “你如果真的被打败就会躲起来不见人,哪有闲工夫在这里和我聊天?”师北落一点儿也不在乎,慢吞吞地穿好靴子,再慢吞吞地披上厚重的狐狸毛大氅,大氅上柔软的狐狸毛轻轻柔柔地蹭着他的脸。 余行看着他,一阵恍惚。 师北落一边倒茶一边问,“如果你和横王光明正大地单打独斗,你觉得有没有赢他的机会?” 余行收了收眼神,清理嗓子道,“他是外家高手,我只擅长轻功,如果要赢他只能靠运气了。”方才他盯着师北落,有一瞬间觉得他若是个女子该有多好,但可惜他是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