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槿的视线越过燕环肥瘦,看向门外悬挂着的琉璃灯盏,寒风萧瑟,吹得灯火一阵晃悠,在地上拖曳出明暗交叠的光影。 “圈圈何不猜一下我到底遇到了什么好事?”舟槿眉目含笑,清丽素净的脸容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每当唇角弯出弧度的时候,总让人感到赏心悦目,不愿把视线移开。 伽钰被刻意无视得彻底,也不再自讨没趣,讪讪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埋头自斟自饮。坐在她对面的杨潋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眼中有着幸灾乐祸之色。 “美人楼那边每天都生意红火,小舟断不是为此高兴。”圈圈将头靠到舟槿怀中,开始认真地猜测。 舟槿神色散漫地看着一众舞姬献艺,华灯彩盏下,少女们轻歌曼舞,翩翩然如恋花彩蝶,飘飘然如映潭闲云,姿影绰绰,裙带蹁跹,足以让天下间任何一个男子心猿意马,神魂颠倒。 “好了,停下吧。”舟槿轻拍了两下手,笙曲随即停奏,佳人也立刻停下动作,盈盈欠身施礼,等候吩咐。 “从明天开始,你们都到美人楼那边接替旧人。伊世,这事就交由你来安排。” “是。” 遣退了一班舞姬,堂上便显得有点冷清,舟槿似是微醺地合上双目,双手环在圈圈腰间,懒懒地道:“呐,你再猜。” “嗯……美人关那边的买卖一向顺利,从来无需小舟费心,自然也不会让小舟有所惊喜。”圈圈咬着食指苦恼地思索着。 “不错,继续。”舟槿轻轻赞扬一句,唇边漾起一抹清浅的笑。 “不为公事当然就是为私事啦,这样的话,圈圈就没办法再猜了。” “为何?”舟槿好奇地睁开双眼,水润的杏目因为酒意之故而变得迷离,黑如子夜的色泽轻易地便让人沉沦其中。 圈圈嘻嘻地笑着,伸出食指在舟槿胸前轻戳了一下才道:“因为小舟的私生活很不检点啊。” “噗——”正喝着酒的伽钰再次被呛得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站在边上伺候的婢女赶紧帮她拍背。 杨潋忍不住笑了出声,终于开口说出晚宴至此的第一句话。 “圈圈果然聪明,知道自己绝对猜不到,我想,就连小舟心里也没有答案吧。” 舟槿隔着不远的距离嗔怪地瞪了杨潋一眼,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夜已深,杯盘狼藉,曲终人散,热闹过后竟沉淀出更深的寂寞。 舟槿慢悠悠地踱步到后院,冰冷的寒风扑面而来,吹消了几分酒意,抬头看不见明月,只有厚重的云雾随风势开合舒卷。时值深冬,百花凋谢,衰草枯树,院子尽是凄清颓败之景。 伊世将抖开的披风拢在舟槿肩头,轻声劝说一句:“夜凉风寒,庄主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舟槿不在意地笑笑,摆摆手道:“你退下吧,我还想在这里走走。” 伊世欲言又止,最后黯然垂首,无奈地离去。 黑暗中闪出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舟槿身后,在距离她三步左右的地方停下。 没有回头,舟槿高高地挑起唇角,软声笑问:“怎么?还想向我讨酒喝吗?” 那人突然上前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扳转她的身子,恼恨地道:“你就那么宠爱那只狐狸精!” 舟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狐狸精吗?我倒觉得圈圈更像一只小野猫。” “我管她是狐是猫,你就放任她那么明目张胆的亲近你!”伽钰的语气酸溜溜的仿若喝了陈年老醋,怨气冲天。 舟槿故意妩媚一笑,放柔声音娇嗲地道:“我喜欢怎样就怎样,轮不到你管。” “小舟,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伽钰目光炽热地盯着她,饥渴得恨不能将她一口吞掉。 “知道又如何,那是你的事。”谁叫你那么轻易便动心,那么随便就动情,怪不了别人,只怨你自己定力不够吧。 “小舟,你这妖女!”伽钰咬牙切齿地咒骂,顿了顿,蓦然低头去吻那两片朝思慕想的粉唇。 然所有激情都在即将碰到那极具诱惑的唇瓣时消散殆尽,伽钰无法再靠近半分,她整个人都被定格在风中,动弹不能。 “你醉了,在这里吹一下风冷静冷静吧。”舟槿笑眯眯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很欣赏伽钰此刻的姿势造型,托着香腮细细地观望片刻,最后前俯后仰地大笑起来。 伽钰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真的醉了,不然不会鲁莽到在舟槿面前用强。她的武功在舟槿看来只是花拳绣腿,班门弄斧,哪一次她不是在她面前丢尽颜面,丑态百出? “小舟,我刚才的确昏头了,我很抱歉。你能不能先解开我的穴道?”深知舟槿有仇必报的个性,伽钰却一次次地明知故犯,屡犯不改。 “伽钰,你觉得这院子怎么样?”舟槿环视四周,莫名其妙地问了这样一句。 “啊?”伽钰一头雾水,摸不透舟槿的心思,唯有如实回答,“这里春天的时候当然美丽如画,但现在草木衰败,自然了无生气。” “如果在这里放上一尊生机蓬勃的人像,你道如何?”舟槿立刻笑眯眯地追问。 生机蓬勃的人像?!伽钰惊出了一身冷汗,酒意顷刻全消。 “小舟,别开这样的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舟槿眨眨眼睛,收起笑容露出正经的表情。 伽钰一看她的神色,知道再求也没用,当即又气又恨,愤愤地叫骂:“舟槿,你真是个妖女!”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舟槿缓缓地自她身边绕过,笑得明艳照人:“两个时辰后你身上的穴道自会解开,到时候,随你挑一间喜欢的房间住下,如何?” 伽钰恨恨地说:“你就等着我摸进你房间吧!” 话虽如此,但经此教训后伽钰心有余悸,最多也只是虚张声势,哪里敢真的造次? 舟槿冲她无奈地摊摊手,遗憾地道:“我的房间吗?真不巧呢,已经住着另外一个人了。” 伽钰愣了愣,不敢置信,但又清楚舟槿不会无中生有,一时间疑窦丛生,忙急急地问:“谁?那人是谁?” 舟槿没有应声,步履优雅地顺着回廊往东厢走去,单薄纤细的身影在伽钰的视线里逐渐淡出,然后慢慢地融进暧昧的夜色中。 那个房间早已经灭了灯烛,推门进去时只看见黑漆漆的一团,难辨西东,却又隐隐嗅到空气里蕴藏着一缕幽香,淡薄清新,正是她所熟悉的那人的体香。 用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便听到床上传来了翻身的响动,舟槿轻轻地问了句:“还没有睡?” “你喝酒了?”床上的人不答反问。 “呵呵,一点点而已。” “你……怎么进来了?”岳旻迟疑了一下才问出口。 舟槿调节着灯芯,火光由小变大,映亮了她线条优美的侧脸。 “这是我的房间。” 岳旻无话可说了,本以为挑选这个住处可以刁难一下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