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难为你了，跟着吧。”杨潋捂着嘴唇笑起来，挽着圈圈的手推门而出。　　 扑面而来的冷风使得两人同时打了个寒战，圈圈用力地吸了几口冷气，重重地叹息：“还是外边好啊，里面那些人每个都黑着一张脸，小舟还没有死呢。”　　 杨潋转头看她，双眉轻挑，唇角古怪地扬起，似笑非笑地问：“圈圈似乎并不担心小舟的安危？”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们想要的人还在我们手里呢，哪里敢动小舟一根汗毛？”圈圈搓着双手一会儿蹦跳一会儿跺脚，身形灵活得如同山猫，红色的衣衫被风翻起，在夜色中恍若闪动的火焰。　　 杨潋若有所思地看着廊檐上飘摇不定的琉璃灯盏，橘色的暖光如同萤火，迤逦至黑夜尽头。　　 “我说得不对？”圈圈察言观色，渐渐忐忑不安起来。　　 “对，也不对。”杨潋一脸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圈圈急了，使劲晃了晃她的肩膀，似是哀求又似是撒娇地道：“此话怎讲，你别打哑谜，穹门是名门正派，不会对小舟滥用私刑，我们只要信守承诺将她们的人还回去，小舟就必定平安归来！”　　 说话间，两人已绕到中庭，杨潋驾轻就熟地走进一堆嶙峋怪石中，摸到了其中一块中心微微下凹的光滑巨石，扶住了用力慢慢作顺时针转动，地面竟然应声而裂，出现一处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杨潋……”圈圈拽了拽她的衣衫，神情泫然欲泣。　　 “如果小舟死了，我们就灭了穹门替她报仇。”杨潋说这句话时没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而是真真切切在笑，笑得圈圈毛骨悚然。　　 “你说什么？为什么小舟会死？”圈圈惊骇莫名，冲到密道口拦住杨潋去路，誓要问个明白。　　 “我只是说‘如果’。”杨潋无奈地叹了口气，“凡事都有万一，我假设的只是最糟糕的结局。”　　 圈圈这才松了口气，惊魂初定地拍拍胸口，嗔怪地瞪一眼杨潋，不悦地道：“讨厌，你怎么尽往坏处想。”　　 杨潋注视着黑幽幽的密道入口，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矛盾之色，转瞬即逝，快得让圈圈无所知觉。　　 “我们下去吧。”杨潋说。　　 “嗯。”圈圈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蹦跳着抢先一步进入密道。　　 孟冬既望，午时正，风起云涌。　　 五里亭内外，两方人马相互对峙，势均力敌，一触即发。　　 “你们居然伤我师姐？！”溪吹乍见对面被杨潋扶着才能勉强站稳的衫晓脸色苍白，气若柔丝，不禁勃然大怒，架在舟槿颈上的短刀不自觉加了几分力道，利刃顿时划破白皙的肌肤，现出一条刺目的血线。　　 “有点痛呢。”舟槿眨巴着黑眸，笑眯眯地低语，竟似没有伤在她皮肉般轻松。　　 然她的手下们却无法置之不顾，只见伊世慌忙上前一步，诚恳地道：“一点误会，我们之前并不知道她是穹门的人，多有得罪。如若溪吹姑娘真要以牙还牙，伊世愿代庄主领受。”　　 不单是伊世、杨潋和圈圈绷紧了神经，就连岳旻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泛着寒光的薄刃抵在了那仿佛天鹅般优美的颈项上，那抹血丝，竟是如此触目，惊心。　　 溪吹看了看言辞恳切的伊世，又看了看站在后面，自己一向言听计从的未来掌门人。　　 凌珑玲由圈圈押着，由始至终不发一言，精致美丽的脸上带着目空一切的傲慢神色，只有在视线停驻在岳旻身上时才转换成不显眼的柔情。　　 “你们先把衫晓师姐放过去。”接收到溪吹询问的目光，凌珑玲这才开口，完全是发号施令的腔调，丝毫没有身陷囹圄的自觉。　　 舟槿笑容可掬地任由敌方挟持，置身事外，全然不发表意见。　　 伊世、杨潋和圈圈各自对望一眼，无需言语，已心有灵犀。　　 “好，为表诚意，我们愿意先释放衫晓姑娘。”伊世语毕，又转头彬彬有礼地对依靠着杨潋才能站稳的衫晓道，“姑娘能否独自走到那边？”　　 衫晓虚弱地睁开双目，却是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　　 “岳姑娘，劳烦你上前接应。”看见自己师姐被折磨成此等模样，溪吹心中又恨又痛，却也只能咬牙忍着，眼眶一阵阵发热发红。　　 岳旻见得往昔风度翩翩温文谦和的友人竟瘦弱得不成人形，心底也是一痛，自然而然地与溪吹生出了同仇敌忾之情。　　 伊世往旁边退开数步，注视着岳旻一步步走近，小心翼翼地在杨潋手中接过衫晓，然后横抱起来，面向着他们，充满警戒地慢慢退回亭中。　　 大家同时暗自松一口气，伊世随即朗声喊话：“我们已将衫晓姑娘归还，那么是否也请溪吹姑娘将我们庄主放还？”　　 衫晓冷哼一声，手上短刀分毫不肯松懈。　　 “你们这些妖女诡计多端，包藏祸心，我相信不过。”　　 伊世脸色转为铁青，却依旧耐着性子问道：“那你想如何？”　　 “把我的小师妹也放了。”　　 “不行！”伊世一口否决，“你们那些所谓武林大派也不乏道貌岸然两面三刀之辈，我同样信不过你们！”　　 “你……”衫晓气极，正欲反驳，却被岳旻阻拦下来。　　 “这样吧，你我双方同时释放人质。”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折中选择。　　 凌珑玲深深地看了岳旻一眼，说：“行，就这样。”　　 舟槿弯起唇角笑得漫不经心，同样深深地瞥了岳旻一眼，说：“好。”　　 孟冬望日，亥时六刻，雾浓露重。　　 客厅里一片肃静，大门虚掩，烛火闪烁，夜风穿堂而过，带起的冷意一阵阵地渗入各人心底。　　 “我们要按他们说的去做吗？”伊世忍不住问，目光逐一扫过大家的脸。　　 “影卫是听从小舟命令行事的，这次小舟被擒，他们丝毫没有出面，可见极有可能是小舟故意为之。”钱殷意味深长地看向伽玉，“小舟一定有她的打算，我们最好还是听从安排，准备明日交换人质之事。”　　 “明日让我跟去。”伽钰语气强硬地道。　　 钱殷趴在软榻上懒懒地抬头，右手轻轻地拨弄着两颗黑白棋子，脸上带着几分嘲弄，几分轻蔑。　　 “你去？凭什么？就凭那三脚猫功夫？”　　 “你……”伽玉竟一时无从反驳。　　 钱殷将手中白子抛上半空，又稳稳接住，玩得不亦乐乎。　　 “那样的场面，还需得有真功夫的人才可稳住大局。”钱殷若有所思地低眉垂眸，目光正落在棋盘的残局上。　　 “若轮武功，当数伊世和圈圈，还剩一人……”伊世也低头沉思。　　 “你忘了是谁险些要了我们庄主性命的吗？”钱殷意味深长地笑道，“那个人，也可谓是个高手。”　　 “杨潋？”伽钰明显心有不服，“暗中潜伏的四大影卫外加伊世和圈圈已足够阵容强大，别说只是交换人质，就算当场翻脸将他们全部杀光也非难事。明日我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