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不喜欢苏玳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她虔诚地希望神佛保佑的人,不是苏玳。 苏玄墨是妾室所生,没有哪个女人会慈爱到替他人的孩子祈求平安,更何况,苏老夫人是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喜欢的女人。 这个孤僻的女人长年把自己关在凌寒斋内,为的就是在石室里的佛堂参神。如此隐晦的举动,不能光明正大参拜的神佛,都昭示着这其中必有原由。 那是苏老夫人的秘密——她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一个不为人知并且没有苏家的财权可以倚靠,需要神佛去庇佑的孩子。 小时候,我和苏玳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阮潮曾经这样说过。 虽然大千世界,模样相似的人不足为奇,但相似到几乎一模一样又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千个里面,也未必能找到两个。 并且,这两个人当时还同在苏家。 “这么说……阮潮是……”苏玳的声音有着一丝微颤,不注意听是听不到的。 门被人推开了,阮潮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苏玳抬起头,目光正好和她对上。 “很意外吗,我当初知道这件事时,也很意外呢。”阮潮若无其事地走到苏玳面前,把药碗递了给她。 苏玳怔怔地看着那只碗良久,突然发狂般伸臂扫去,瓷碗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墨黑的药汁溅了一地。 阮潮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苏玳恶狠狠地瞪着阮潮,仿佛是看着宿世仇敌,那憎恨的目光带着萧杀的寒意。 “你一早就知道。” 苏玳的声音阴冷刺骨。 阮潮神色不变,淡漠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玳继续发问。 “就在我逃离苏家的时候。” 阮潮似乎笑了一下,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第十八章姐妹 阮潮是苏家的孩子……? 苏玳震惊过后,脸上只余下森冷的表情。 “逃离苏家……说得真好,那么,你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回来?”苏玳微微眯起了双眼,重伤初愈的脸色仍显苍白,虚弱的身子一旦生起气来,呼吸也紧了几分。 阮潮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任何感情地答道:“不是我要回来,而是你逼着我来苏家。” 苏玳似乎想起了什么,憎恨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原来是我自己引狼入室了。”苏玳甚至还笑了笑,那笑容却阴冷得使人发寒。 阮潮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表情很是疑惑。 “你到底在恼什么?一直以来,只有苏家对不起我,我从来没有亏欠过你们什么!” 苏玳苍白的脸微微返起了桃红,因为愤怒,也因为激动。 “所以你现在想夺回应得的一切对吗?你恨苏家,恨大哥……也恨我。”苏玳说到最后,眼中闪过了一丝悲切。 “应得的一切……是啊,我就是想取回属于我的东西,这有什么不对?”阮潮也激动起来,她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坐在床上的苏玳,“苏二小姐,你没有资格指责我什么,你想一下在我们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是怎么对待我的,而我又是怎么对待你的!” 苏玳被阮潮类似指控的质问噎得无话可说,瞪着一双水润的杏眸急促地喘息着。 “难道苏玳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个坏小孩?”原远一脸好奇地插嘴问道,“阮潮啊,她到底怎么对待你啊?” 阮潮回眸扫了原远一眼,用不快的神情示意她闭嘴。 苏玳倒是被原远的话刺激到,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欺负你又怎么样,每一个人都帮着你护着你,就算是你走后,爹娘的眼里也从来没有我!” “谁叫你是坏孩子,没有人会喜欢爱欺负人的小孩,苏玳,是你不对。”原远不等阮潮开口就已经抢先说道,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忙忙地把她拉到身后,不想她插在那两人之间。 苏玳缓缓地看了过来,愤恨的目光中带了一丝茫然,清俊的脸上一片煞白。 我心下一惊,才要快步上前,苏玳已一口鲜血狂喷在阮潮的衣服上,水绿的绫罗上面开出了斑斑红梅,鲜艳触目。 没想过一向遇事镇定的苏二小姐会因为原远的一句话而气成这样,我急忙冲了过去,扶起她无力的身子,按着她背门的穴道不断地输送真气。 原远也跟着跑了过来,蹲在床边,面无表情地仰着头看我们。 阮潮怔怔地站着,低下头审视了一下衣服上的血迹,再慢慢地把目光移到苏玳身上。 好不容易将她絮乱的气息调整畅顺,我扶她躺下时,已是满身大汗。 “我来!我来!”不等我掏出手绢,原远已撩起衣袖往我脸上抹来。 “……” 原远小姐,请问你现在是在擦桌子吗…… “瑟瑟,你快坐下来歇息歇息,这一运功,花了你不少内力吧?”我被她殷切地拉着来到椅子旁边,然后在她粗鲁的一按之下“咚”地落在椅面上。 “来,喝水。”她把杯子端到我面前,很小心地观察着我的表情,“你的脸很红耶,我们都那么熟了你还害羞。” …… 请问你区分不出生气和害羞的表情吗? “瑟瑟害羞起来真可爱。”我正要发作,她却一把将我摁进了怀里,还用下巴蹭了蹭我的脸。 ……为什么就是……无法真正生气呢…… 我稍微用力地推开了她,不愿在旁人面前和她做出亲昵的举动,但我看了阮潮一眼,发现她根本没有注意我们这边的动静。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床上的苏玳。 疲劳的不单止我,苏玳此时也是满头大汗,虚弱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脸色青白,唇边还残留着几缕血丝。 “她刚好,不能动气,需要安静调养。”我提醒阮潮道。 阮潮没有回头,依旧站在那里,良久,才恨恨地道: “是她自找的,气死活该!” “你怎么……”我正要站起来,却被原远按住。 “……活该!” 阮潮喃喃地说着,走前一步,扯过床上的被子,动作极轻柔地帮苏玳盖上。 我意外地盯着她的背影,说不出话。 替苏玳盖好被子后,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仔细地拭去苏玳额上的汗珠和唇边的血丝。 这两个人……毕竟是姐妹,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那样的牵绊,如何割裂? “那么辛苦熬的药……”阮潮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和药汁,表情既有责备又有无奈,“真是任性的大小姐。” 床上的人呼吸均匀地平躺着,丝毫不去理会阮潮的话。 “我再去温一碗药来,你们看好她。”阮潮转过身来,正要迈步,床上的人却突然开了口。 “我不喝你的药。” 因为虚弱而中气不足的声音完全没有冷硬的感觉,反倒像是小孩子在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