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刚才城主大人从半空中接住你时,你们简直就如天人下凡一样美呢,再找不到更般配你的爷了。”小翠双手合十,浑然忘我地自我陶醉着。 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始终猜不透那男子的心思。 投来的热切眼神不会弄错,而视线里的炽热足够让人焚烧,只不明白,为何他定要到我生死一线时才肯相救。 在我的预想中,他应该会更早出手,就在我翻身跌落高台时,就要挺身而出。 那样沉得住气的男人,实在可怕。 “城主身份高贵,而我却出身低微,还说什么般不般配。”我轻咬着下唇,略微忧伤地看出窗外。 客人们都难以抗拒我这个表情,每逢如此,他们的眼中便会流露出怜惜之意,接着我就可随心所欲,要风得风。 “小姐千万不要这样想,怎么讲你现在都还是完璧之身,而且才貌双全名动全城,不但知书识礼,还脾气温和心地善良,除了不得已寄身青楼外,绝不会逊色于其他富家千金,”小翠急急地安慰着,怕说得迟了我就会继续会自轻自怜。 这里的每个人都受我迷惑,皆认为我美好无暇。 戏虽演得辛苦,但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不辞劳苦。 我不但要成为醉梦楼的头牌花魁,更要成为醉梦楼的传说。才貌无双、楚楚动人、温柔纯洁,出淤泥而不染。 与其让众人交口称赞一个风尘女子,不如让众人为这个女子竟然沦落风尘而扼腕。 许多人不屑被人同情,而我却一心要博得他人怜悯。 “小翠对我真好,也只有你会真心疼惜我。”我站了起来,满脸感动地握着侍女略微粗糙的手。 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相处之道,我苦心研究,只为四处笼络人心。 “小姐,你不要这么说……”小翠垂下头,紧紧回握着我的手不放。 朝夕相处的人,只要有一点异样,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小翠此刻的模样实在可疑。 “已经不早了,我们睡吧。”我打了个呵欠,装出疲倦的样子。 “是啊,不早了。”小翠附和了一声,然后伺候我脱下外衣。 我装作不经意地覆上她停留在我肩膀上的手,转过头去柔柔一笑:“小翠,夜里风大,你应该多加件衣服,手很冰凉呢。” “小姐……”小翠咬着下唇,突然变了脸色,神情焦虑。 “怎么了?”我知道这人藏不住秘密,特别是对我。 “小姐,虽然妈妈吩咐了不让我说,但是……”小翠欲言又止,可见兹事体大。 我知道此时不能催促,只能耐心等待她坦白。 犹豫了片刻,她终是下定决心,张口说道:“刚才妈妈叫我到她房中拿药时,我无意中看到了她的账本。” 我只装作不懂,问了句:“那有什么,做生意的谁没有账本。” “但是……”小翠加快了语速接着说,“新账目记的是小姐初夜的定金!” 原来,老鸨已经开始着手为我安排入幕之宾。 “我看见出钱最多的是城西卖丝绸的黄老板,而且他还有意要为小姐赎身。若是他那样的人,简直是……简直是糟蹋了小姐!” 那个肥得像猪一样的老头,家中明明已经妻妾成群,却还夜夜在此烟花之地流连,实在是好色之极的淫棍。 “给定金的人多吗?”我问。 小翠点了点头:“我没有细数,大约有差不多十个。” 那就不算多。老鸨是近这几天才起这样的心思。 身处青楼,我早有觉悟。 只是,我不认命。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将主角设计得有点阴险…… 第三章 继续等那个人,等到日落黄昏。 他仍旧会聆听琵琶呜咽听得痴迷,只不过再不会在我奏琴时离开。 数着日子一天天过,老鸨的账本上不知道又增加了多少收入,每一天,我都过得心惊肉跳。 老鸨和我一样,都在等最后的大鱼上钩。她盼的是龙城城主,我等的是蓝衣公子。 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小姐,不过是寻常书生,怎么也盛装打扮地去?”小翠一边替我整理裙上的流苏一边不解地问。 “在这里花钱的,都是客人。”我笑笑,心情愉快。 那一夜之后,只过了三天,三天……我终是等到了他。 窗外风和日丽,那个人俊逸的脸,第一次沐着阳光出现在眼前。 我在门口停下脚步,与他目光相对上时,我故作惊讶。 “忽然求见,在下的确唐突了佳人。”他眯起双眸倚着雕栏,乌黑的长发随风飘动。 “公子是那夜拾到我发簪的……” 我羞涩一笑,迈着碎步走进房间,“净戈一直想着要多谢公子。” 小翠在外面轻轻地把门掩上,此时此刻,如我所愿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我走到桌边,将两只白瓷杯子对角放好,抬头朝他望去。 “净戈不胜酒力,只命人准备了上等的雨前龙井,不知合不合公子心意?” 记忆中,他每次来这里虽然都会叫上一坛女儿红,但却从来不喝,所以我没有像以往一样为客人备酒。 “在下粗人一个,不懂品茗,不过也不贪杯。”他似乎对外面的阳光很是眷恋,倚在栏上舍不得离开。 彼此的目光很自然地相撞上,他胸怀坦荡,我也落落大方。 “那支发簪,这几天并不见净戈姑娘佩戴,想必是掉在地上的时候有所损坏。” “掉了些许珠子而已,我想戴,但妈妈却说不好。”我将两只杯子都倒上茶水,然后浅浅地抿了一口,“那支发簪对净戈而言意义重大,多亏公子拾还。” 他笑着摇摇头:“举手之劳,何须言谢。” 日光一点一点地偏移,他侧着头,望向远处环抱的群山。 我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那边是在下的家乡。”他回头看我一眼,抬臂指向蓝天的尽头。 我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阳光映入眼中,是让人安心的温暖。 “公子来自北方?”有点意外,我一直觉得北方人都应该粗犷彪悍,和他的尔雅温文迥然不同。 他点点头。 “在下喜欢云游四方,又因为自小听闻南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于是便有了南下的决定。” 这样说来,他只是途径此地,不知道哪一刻就会再度踏上旅途。 “这次唐突相见,是想与姑娘道别。” 正当我暗自思忖,他却一语道出了我忧心之事。 “你要走?”我急急抬头,有点难以置信,“公子舍得?” 他微愕,想不到我会有此一问。 “绿袖的琵琶曲堪比天籁,别处恐怕再也难寻。”我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惊讶地瞪着我,一时无言。 良久,他回过神来,低头笑了笑。 “净戈姑娘,原来你一直都有注意在下。” 我将绢帕捂在脸上,背过身去跺了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