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希珀点了点头,眼神收回去了,低头在桌子上扫过,似乎在思考措辞,可她紧锁的眉头没有展开过。 “塞隆,你把我曾经做过的试验重复了一遍,这很好,这是很有必要的,你不应该盲信我,这很对。而你的结果跟我的基本没有出入。” “是的。” “但我想要你做到的不止这些,我看到你做了很多,很多工作,你在我断掉的思路上‘意图’另一小步,但这远远不够。” 她站起身,走到塞隆的座位上,拿起那本笔记,说:“这是我的十七岁,不是你的。” 她抬起头,看着站在桌前的塞隆,诚挚又沉重地说:“我看见你在一个个可能的突破口前面徘徊又不停地错过。塞隆,这一阵子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的……你的敏锐到底去哪了?” “我?我怎么了?”塞隆低声问。 “我感受得到,你的注意力不完全、甚至大部分都不在工作上,这么长的时间里,你几乎一点进展也没有,只是在重复我做过的工作,你究竟是在做你自己的研究,还是在复制我的成果?你坦白地告诉你自己,这些工作有多少是你昨晚到今天中午完成的?” 塞隆疑惑又震惊地看着希珀,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让她如此不满(虽然工作就是她熬夜完成的)。 大法师伸出一只手,似乎要去触摸她的脸,但在半途的时候停住了,紧紧地捏住又松开,最后似乎有点自暴自弃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黑眼圈是骗不了人的。塞隆,我不想指责你,我也不想挫伤你的积极性,可你心里都装了、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的心到底在什么地方?” 说出口了。大法师闭上眼睛,轻轻地摇头,痛苦地想:我都在说什么? 面对这些指责,塞隆觉得委屈极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嘴巴反复张开又合上,像是想解释,又像是想哭。 “我的心在哪里?在那些你不会希望我做的事情上!”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进度真的很慢,每天的工作时间里她都有在工作,有在认真地验证试验结果,有认真地阅读相关的研究成功,但她看不到希珀说的“突破口”,甚至疑心它们并不存在,只是老师厌弃她的借口。因为如果突破口真的存在,希珀为什么不自己往前推进工作? 对,这才是重点,希珀从前从来不会这样,先是忽然不许她做最想做的研究,然后开始对她的工作挑刺。一开始明明说过这些事情都并不着急,现在为什么又因为进度稍微拖慢了一些而不停地找茬呢? 如果她想要给我她口中说的自由,就不应该干预我到这个程度。如果她喜欢干预我,她就不应该把自由挂在嘴边…… 不对,这两者之间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关于毕业的进度,希珀比她着急得多。 “……塞隆,我们,我们应该分开冷静一下。” 因为这话,塞隆几乎立刻就要哭出来了,这几乎就跟“滚出我的塔”是一个意思嘛!她鼻头一酸,虽然费了很大力气,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太丢脸了,但希珀已经扭身往图书馆深处走去,看来她说的“分开冷静一下”,是自己要出去。 塞隆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希珀的手腕,然后一点也不意外地被甩开,塞隆不依不饶,拽住大法师自己冲到前面去,说:“不需要您离开,您这么希望我走,那我走。” “你去哪?” “星歌堡!”塞隆不敢回头,怕被希珀看到她脸上的眼泪,干脆一路跑到传送门前,冲进了圆环中的幻象里,眼泪一路滴过去,然而出于同样的原因,她连擦都不敢擦。 希珀忍不住追了两步,但理智告诉她,她们两个确实需要分开冷静一下,她刚才本来想出去转转的,现在塞隆既然离开了,出去转的那个人就只好换成塞隆,她叹了口气,也不想呆在图书馆里,关上图书馆的门之后,她靠在门上重重吐了口气,感觉十分疲惫。 争吵本身并不让她疲惫,一个研究员时时刻刻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质问,争论和讽刺几乎已成了她的本能。让她感觉疲惫的主因是她对现在和塞隆的关系深深的无力感。 现在这栋塔里又只有她一个了,恒常的风发出几乎没有变化的呼啸,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了塔身微微震动。 地震? 不,不是地震,地震不会只有一次震动。她等了一会儿,忽然又听到异响,从头顶传来,接着,一道奇怪的阴影从高塔投在地上的阴影里飞出去。 这是……这是什么?她跑到了窗边,试图看得更清楚,但那奇怪的造型在阳光下糊成一团光,希珀根本判断不出到底是什么。 是冲着塔来的吗? 她下楼走进起居室,借着墙边的太阳石,使用了很久不用的光镜术,这回她终于看清了空中的奇怪生物。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好了开打了,打到亲。 第240章 “这是什么……难道是龙骨吗?!”她开门走到了露台上, 但在开门的瞬间就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风墙消失了, 刚才奇怪的声音,是……是塔顶的水晶被撞下来的声音。 她奋力顶上门,把风隔绝在外, 顺着楼梯走上了顶层。艾梅科特斯最顶层的房间是她的卧室, 但这一层还有一个通向上方的楼梯, 这意味着上面还有一层, 但很少有人去走,因为它通向塔外,塔顶是唯一没有风墙保护的地方,支持风墙的储能水晶就悬浮在凹槽里,底座是整块昂贵的秘银打成的, 秘银导线连接在上面, 埋在墙体里一直导向地下埋着的秘银法阵。 但现在, 水晶失去了光彩,从底座里脱离出来, 卡在秘银底座和石墙中间, 甚至还撞坏了一部分的石头。 天上的骨龙还在盘旋, 飞行的姿势稍稍奇怪, 这是因为它现在并不是依靠翅膀的扇动而只是靠着法术在飞行的缘故。两千年的时光足够它身上所有的血肉都烂干净的, 扇翅膀可能只是它的习惯动作,但对飞行姿势的调整不起任何作用。 然而大法师很快改变了看法:和塞隆的想法差不多,这头连脑子都烂光的骨头龙在翅膀的骨架之间布满了风盾一样的法术,混沌的风元素像它的翼膜一样, 让它在狂乱的西风里飞得和它在世的时候一样好了。 没等她再仔细观察,龙骨已经调整了飞行姿态,朝着她俯冲过来,隔着很远她都能感受到强烈的元素波动,大法师眯着眼睛分析这波动到底从何而来,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是攻击的前兆! 风急速地流动,她也伸出双手急速地书写,分四个方向,四个空气炮冲出去,而另一个小型龙卷直觉把她卷在中间。 她的施法刚刚完成,所有她觉得存在元素波动的地方都产生了旋转的风刃,来回波动,相互激荡,爆发出大大小小的爆裂声。她的空气炮恰好抵消了四面八方来的风刃,湮灭噪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最后的龙卷风也让她附近的风元素提前有序化,从而让她站立处的风刃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