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淡而无味的家宴。 菜品并不丰盛,虽然味道尚可,但在李辰安尝来,还不及聚仙阁的味美。 许是受了这气氛的影响。 席间皇上倒是说了许多话,没有一句是关于宁国朝政或者关乎民间疾苦,而是多为对这些儿子们的教诲。 比如,兄弟当如手足。 比如,这本就是宁家的江山,当齐心协力共同治理好这个江山。 还比如,他对太子那肥胖的模样很不满意,对太子软弱的性格也提出了诸多尖锐的批评等等。 这令太子殿下如坐针毡,那张胖乎乎的脸上,冷汗一直就未曾干过。 直到宴席即将结束,皇上才看向了李辰安。 李辰安一直在吃一直在喝,他这时才刚放下了筷子。 “味道怎样?” “哦,回皇上,尚可!” “吃饱了?” “七分!” 太子肚子咕噜一声,他咽了一口唾沫,很是羡慕的看了看李辰安。 “还差三分?” “且留三分。” 宁皇微微一笑:“为何?” “当有余地!” 当有余地?! 这四个字颇有一些味道。 不仅仅是皇上微微一愣,就连向来羁傲的二皇子此刻也看了一眼李辰安。 “何为余地?” 李辰安咧嘴一笑: “万一呆会二殿下要请我去怡红楼吃酒……此刻吃得太撑,呆会如何喝得下去?” 皇上哑然。 二皇子倒是将这句话给接了过去,“那呆会咱们不妨就去怡红楼喝一杯?” 李辰安摆了摆手,“今夜不行。” “今夜有事?” “若水炖了鸡,无论怎样,我也得回去喝一碗她亲手炖的鸡汤。” “哦,对了,二殿下去蜀州之前记得告诉我一声。” 宁知行顿时整个人又不好了。 “怎么?你是要给本王饯行?” “不是。” “那是为何?” “给殿下讲讲蜀州之地的风土人情。” 老子要你讲这个! 对于蜀州,宁知行当然早已了解,这李辰安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还好,父皇依旧没有给他规定离开京都的时限。 “听闻你从未曾离开过广陵城,何以知道蜀州之地的风土人情?” 这话不是二皇子宁知行所问,因为他绝不会去提起蜀州这两个字。 这话是一脸好奇的三皇子宁知远所问。 李辰安嘿嘿一笑:“三殿下习武十载,握剑便知剑意之精妙。二殿下喜女色十载,闻香可辨女子之美妙。” “在下读书十余载,虽未曾离开过广陵城,却也知晓天下各处的大小事。” “无它,唯喜好之致。” 太子宁知易那双小眼睛忽的一亮,心想原来他之前说的那句蜀道难难以上青天便是在某本书上所见。 这位皇兄,果然博学! 难怪父皇对他如此青睐。 可这时候二皇子宁知行心里却有些膈应,本王确实喜女色,但闻香可辨女人……不对! 他忽的看向了宁皇,“儿臣所好并非女色,!” “好!” 一声大呼。 这个好字也不是宁皇说的,而是坐在二皇子身旁的李辰安。 二皇子心里一颤,转头又看向了李辰安,心里莫名又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因为这厮没可能给自己抬轿子! 果然。 他便看见李辰安向皇上拱了拱手: “皇上,臣早有耳闻德亲王殿下三岁习武,五岁苦读兵书,而今不仅仅是武学大成,其兵法谋略更是连上将军都赞不绝口!” “臣以为,刚才皇上说诸位皇子当为宁国计,这话大善!” “身为皇族之人,本就当为天下人之表率!” “殿下,你说这句话对不对?!” 二皇子一怔,脑子里疯狂一转,没找出这话的毛病。 “本王尚当不起上将军之赞誉。” “这个我知道,” 二皇子整个人又不好了。 “我问的是,身为皇族之人,本就当为天下人之表率,这话对不对?!” 没有人知道李辰安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宁皇也未能猜到。 宁知行知道里面肯定是毒药,但他不能否定呀! 若是否定了,岂不是说他宁知行畏首畏尾不敢为天下先。 所以,他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好!这便是殿下之胆识与担当!” “皇上!” 李辰安又向宁皇拱了拱手,“在我们民间有一句话叫是驴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这个不太恰当,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剿匪,这是一件小事。” “比起千军万马刀枪林立的战场,剿匪不值一提!” “所以臣在想,二皇子喜欢统兵打仗,但终究未能在真正的战场上去一展雄姿。这若是真去了战场也太过危险,莫如……先随臣去双蛟山剿匪练练?” “殿下敢还是不敢?” 这话一出,满场寂静。 宁皇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辰安,视线却又落在了宁知行的脸上。 太子殿下心里大喜,李辰安这一手,漂亮! 双蛟山如果是一个局,李辰安将二皇子带入那个局中,布局之人便会面临一个两难之选! 若要杀死李辰安,恐怕宁知行就得给李辰安陪葬! 若是没法对李辰安动手,那双蛟山的那个局,就宣告失败。 李辰安将大大方方的带着皇城司的人将那天量的税粮运至京都,他会成为宁国最大的功臣! 这绝对不是姬泰一系想要看见的。 李辰安这时候的妙手一笔,顿时就扭转了乾坤,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好棋! 宁知行当然知道这是一手好棋。 原本,李辰安是双蛟湖棋局上的一颗棋子,但现在,这厮居然要将自己也拉入这棋局之中,甚至想以本王为卒! 但他偏偏不能说出不敢二字! 因为他是二皇子! 是皇族之人,当为天下人之表率! 甚至自己还亲口说出了喜好于带兵打仗,为宁国征战四方。 所以,李辰安那一番弯弯绕绕,就是为了这一问! 他现在唯一能回答的只能是一个字——敢! 可他真不敢! 因为双蛟山剿匪,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寻常的战场,而是一个有去无回的修罗场!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李辰安又说话了: “殿下,我这是在为殿下好啊!” “剿匪的时候,咱们不用皇城司的名头,就打上殿下的旗号!” “凯旋的时候,殿下之名,定名满京都,这是何等样的光耀!” “这可不仅仅是殿下您的光耀,这是给皇上长了脸,给宁国皇族添了莫大的荣光啊!” “殿下,莫非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其实你不敢?” “不敢你就说一声嘛,那往后就夹好了尾巴……” 李辰安话音未落,宁知行忽的站了起来。 他冲着皇上躬身一礼,掷地有声:“父皇,儿臣……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