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可秀扬眉色变,双指微并,箭惊指待出。 卫希颜心头一惊,她身形若急掠开去,自信可以闪避,但她身后是名可秀,万不可退避,以免伤了爱人!清喝一声,纯钧剑陡然出鞘,雪芒剑气势化巍峨重山,峭壁如盾,任尔势化如锥如箭,我自岿然不动。 名可秀神情一松,箭惊指垂下,唇角噙起笑意。 冰椎、雨箭撞入剑盾,却并未发出想像中惊天动地的声响,却在触上剑盾的刹那,锋利疾势的锥箭尽化为细雨,润物无声。重山壁立,锋锐不进,但细雨润石,坚韧难挡。 卫希颜剑盾隐隐软化,她心底一沉,真气化守为攻,反震逼去,细雨如幕震散纷飞。 万道雨丝飞扬开去,卫希颜唇角方扬,突觉不对,周遭空气突然干涩,似乎随着雨丝飞出她身边的空气也被抽干,呼吸之地一片窒息,胸口沉重如巨石相压,臂沉剑颓。 她大惊下化外吸为内息,纯钧剑抬胸,承住千钧压力,缓缓向前平刺。 名重生突然收手。剑气刺破真空,生命重归山风。 卫希颜后背汗湿,不过一招,却完全陷于被动,为名重生势境所牵,她心下惊震,抱剑于胸道:“宗主流水心法,瞬息间以气化霜,霜凝为冰,再冰化为雨,雨化入气,随心所欲,势境制敌,晚辈佩服!” 名重生面容无波,身形拔空而起,重回石柱之上,盘膝迎日,袍袖峨带高空飘拂,恍似当风欲去。 名可秀容色渐转凝重,父亲为雷动所伤,竟是如此之重?不由暗生隐忧。 卫希颜暗悔,不该惹得名重生妄动真气,牵出伤势,心中顿生不安。 两人各有心思,一时立于峰顶不语,默然凝望高空石柱。 良久,名重生语音自半空传下,“卫希颜!” 卫希颜心中一震,可秀父亲突然以此名相称,显是已放下私怨,以大局为先,她不由肃然应道:“晚辈恭聆宗主指教!” “昔年萧定寒与傲凌空一战,一枪天外破雷势可夺天,却败在傲凌空的一拳之下。”名重生语声如清流潺潺,徐徐淌下,再无一丝火气和波荡。 一柱石下,卫希颜与名可秀仰首倾听。 “萧定寒之败,非是败于武技,而是败于势道!” “势道?”卫希颜与名可秀不由惊讶对望一眼。 名重生道:“萧定寒的霹雳枪法,修的是刚霸之气,然以霸王之枪,行刺杀之事,便如君子堕于尘泥,于势道已逆;傲凌空一拳天地乾坤,却是挟天地之义击出,合了那一拳的势道。宗师级高手之战,胜负之决已不在于武技的一招一式,而在于境界。境界一消一长,萧定寒落败便在必然!” 卫希颜秀眉微皱,似有所悟又似有所不解。名可秀于势道的体悟却是比她深刻,闻听下微微思忖一阵,双眸顿时闪耀光彩。 “卫希颜,萧翊的挑战书可在?” “在!”卫希颜掏出那纸挑战函,右手一扬,薄薄的一张纸斜向一柱石飞去,山风逆吹,那张纸却如被重物相夹般纹丝不乱,冉冉飞行。 名重生清邃目光浮过一抹赞色,十余丈的距离,竟能力控自如,卫希颜内气之深厚,观中原武林,怕是仅次于雷动和他之下。 他目光扫过挑战函,修眉不由一皱。 萧翊的字,似随意挥就,没什么书法笔意,但构合在一起却如龙腾九空,霸气凌于天地。名重生心下叹息,他若未伤,亦未有把握可与此人相较!卫希颜与萧翊一战,实是…… 名重生目光扫向石下那女子,清灵飘逸一如崖顶清风,眉间的冷静明睿又似极了名可秀,真是可惜了…… 函帖缓缓飞回,名重生道:“萧翊之字,你需多多揣摩!” “是!”卫希颜恭声应道。 名重生清邃目光遥望红日,沉吟良久,似是下了决断。 “卫希颜!吾将流水心法传予你,这几日你能领会多少,便看你的造化了!” 卫希颜心中震动,名重生竟真将独创的武学心法传予她,她若将流水心法与凤凰真气融合贯通,武道必将更进一重,再撑过黄河之战,或可与名花流宗主一较高低!名重生却仍然决意传她心法,秀眉扬动下心生敬意,踏前一步微微欠身,语音诚挚道:“晚辈谨谢宗主赐教!” “秀儿,你传心法。” 话音未落,名重生已腾空遁入云海,消失在南面崖壁盘松间。 “谢爹爹!”名可秀对空脆声应道,流水心法她虽熟知在心,却必得父亲允可方能传给爱人,心喜下拉着卫希颜走到崖边。 山风劲吹,崖石洁净,两人盘膝坐下。卫希颜握住她微凉左手,柔声道:“这里风大,换个避风的地方可好。” 名可秀白她一眼,“我有这般脆弱么?”伸手覆住卫希颜的唇,柔道,“别说话!仙人顶云海变幻万千,与流水心法隐有契合,崖边观云海最佳,我传你心法口诀,你细细听着领会。” 卫希颜嘴唇被她左手覆住,只觉掌心柔润温软,忍不住轻吻一下。名可秀倏然收回手,横她一眼,“你正经点!” 卫希颜眼波流转,名可秀一见便知她脑子又在转什么不良念头,左手突然在她右腿上微微一撮再一拧,笑吟吟道:“正经了么?” 卫希颜扑哧笑着点头。名可秀神容一肃,“希颜,我只说一遍,你记好了。” 卫希颜端正神色,认真聆听,不时点头、攒眉思索,间或问得几句。 时光渐去,山风渐渐隐没了两人的话语。 ***** 西昆仑山,寒风呼啸,皑皑白雪,冰川一望无际。 一道紫衣高冠的人影自冰川之底踏壁而上,奔掠在平滑如镜的冰峰峭壁间如履平地,似龙腾云海,凌空直上。 愈到峰顶,冰川愈峭,空气愈发稀薄,来人一袭紫袍,却似毫无寒凛窒息之感,目光睥睨间,威势凌人。 峰巅最高处,一袭白衣在呼啸寒风中恒定如山,衣白胜雪,雪光照衣,似永恒的一道极光,明耀于雪峰高空。 “轻衣。”紫衣人落于雪地,袍袖飞舞劲扬。 白轻衣没有回头,目光遥望天际似明似暗的昏沌,清如冰雪的颜容无悲无喜,眸底空远广袤。 傲胜衣立在她身后。一袭白衣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却似遥远天际飘渺无息;恍然间又如茫茫雪海,万载冰川尽化为一染白衣。他不由深吸口气,她的修为,又提升了! 紫君侯眉间掠过一抹悲戚之色,将他睥睨天地的威势隐隐化出一抹苍凉,眼底深处的决心却愈发坚定不移。 “轻衣,我此行上山,是有件事告知你。” “胜衣,何事?”白轻衣飘然转身。 “萧定寒的后辈萧翊,已向卫希颜约战!” 白轻衣身形一震,“霹雳金枪、天外破雷?”她微微皱眉,再度看向傲胜衣时,目色已由惊震化为清透如雪,“胜衣,萧翊找的是你,不是希颜!” “不,他找的是天涯阁!”傲胜衣轩眉扬笑,“卫希颜既习凤凰真气,便是天涯阁传人!既是天涯阁传人,便当担起天涯阁的荣辱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