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到这一步了，叶之桃也不觉得这是家事了，第三天一大早，叶之桃提前一小时起床洗澡敷面膜化妆，就和她去面试时一样。妆扮是女人的盔甲，上战场当然是要穿全套。　　 佣人打开家里的门时，屋里的人看到齐刷刷地抬头看叶之桃，脸上都露出惊诧的表情。　　 傅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之桃，印象里，叶之桃多半时间很安静，只是偶尔伶牙俐齿让人生气，然而这都不算什么，要是嘴皮子有用，那些名嘴们就该血洗福布斯富豪榜了。　　 所以傅敏哼了一声。叶之桃压根都没听见，她只知道，这些惊诧的目光让她心里非常舒坦，自从那天看见薄暮轻踩着高跟鞋一只脚踏进餐厅开始，她就一直想尝试了。　　 “叶小姐。”　　 家里的阿姨亦步亦趋地跑过来，小声说叶总就在楼上等着。　　 “我知道了。”　　 傅敏拍了拍叶雪的胳膊，也站了起来，叶之桃刚跨上楼梯，听到背后的动静，转过头对傅敏说：“阿姨，上次的笔筒没砸准，今天说不定就冲着脸砸了，你确定要上去？”　　 傅敏表情一凝，接着，客厅里传来叶之桃高跟鞋踩踏木楼梯的声音。　　 “妈，还是别上去了，你看她今天穿那样，是回来发疯的吧。”　　 叶雪小声劝着，傅敏犹豫片刻，还是坐了下来。　　 叶之桃挺直了背朝楼上走，叶博的书房开着门，叶博在里面沉默地抽烟。　　 看见叶之桃风风火火出现在门口，叶博有些意外，他把烟按灭，指着椅子对她说：“坐。”　　 叶之桃坐下，佣人阿姨送来了水，叶之桃看了一眼，说：“换茶吧。”　　 佣人阿姨好奇；“你不是不喝茶吗？”　　 叶之桃说：“阿姨，人都是会变的。”　　 佣人阿姨便给她换了茶来。　　 她看向叶博，却没有主动开口，敌不动我不动，她心想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理由。　　 叶之桃目光凌然，不卑不亢，倒是盯的叶博心虚，叶博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才问道：“我听说你去找陈律师了？”　　 叶之桃点头：“是。”　　 叶博叹了口气：“桃桃啊，不是我瞒着你，而是现在已经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了，家里缺钱。”　　 叶之桃说；“我以为这个房子对你我来说，不是能用钱衡量的。”　　 “当然不是，但是——”叶博又叹了口气，“是真的没办法了。”　　 叶之桃被气笑了：“我想咨询叶总一个问题，您在做生意之前，有没有做风险评估？”　　 叶博愣了一下，随即说；“当然有。”　　 叶之桃问：“那么风险评估里，也有把卖女儿和卖亡妻遗产也放在备用方案里吗？”　　 “桃桃！”叶之桃轻蔑的语气明显让叶博有点生气，他是个好面子的男人，忍不住开始教育女儿，“你懂什么做生意？也就是爸爸太惯着你了，才会让你说出这番话，你以为你住的大房子哪里来的？都是爸爸以前搏来的？没有风险，哪里来的收益？”　　 “我想纠正您一个问题，是你自己住的大房子，我已经搬出去很久了，这房子也写的不是我的名字。”　　 “你——”　　 叶博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叶之桃抬起下巴；“又来”　　 她锐利的眼神让叶博压住了火气，好言好语：“桃桃，你总觉得钱不重要，是的，以前有钱的时候，爸爸什么都能给你买，你想你你妈妈，房子也给你留着，清洁阿姨也给你找好，这都是要花钱的呀？你太不知道世情冷暖了，你想想这么多年来，我什么时候动过这套房子？不是走投无路，我也没办法啊。”　　 叶之桃油盐不进；“是你投资失败，不是我，你为什么要卖我的东西？”　　 “爸爸急着用钱啊？这房子虽然是你妈妈婚前买的，但是家具装修，我也出过钱。爸爸找个好买家，能比市面拿到更多的钱，到时候你拿大头，我拿小半。你也不用当什么演员了，拿着钱自己开个公司，躺着等钱生钱，多好？”　　 叶之桃笑了：“原来装修家具也算房产？”　　 叶博知道这套房产归属有争议，否则叶之桃也不会同意这次谈话了，又换了另一个方式：“这么说吧，爸爸就算把房子给你，你也养不起这个房子。每个月的物业、保养，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家里有困难，大家都要退一步不是吗？”　　 叶之桃冷着脸，一直没说话。　　 见叶之桃不为所动，叶博显得有点急躁。　　 “桃桃啊桃桃，你不要为难爸爸啊！”　　 “自己想办法。”　　 叶之桃站起来，殷红的嘴唇里无情地吐出了五个字。　　 “今天就这样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之桃拿着包转过身，背后传来叶博有些颤抖的声音：“桃桃！”　　 这个一直要面子的男人终于绷不住了：“就当是爸爸求你了。”　　 叶之桃转过身，叶博一脸颓唐，尽显老态。　　 “真的走投无路了。”　　 看到叶博两鬓的白发，叶之桃有一瞬间的心软，可是想到那套别墅，那点心软瞬间就消失了。　　 钱可以再挣，有的东西它没了就是没了。她从小和同龄人相比就不缺钱，以至于长大之后对钱也没有很深的概念，它来就来了，走了也就走了，绝不会觉得它和自己有什么联系。　　 “如果我还是说不呢？”　　 叶博两手撑桌子：“你一定要闹到我们父女俩上法庭吗？”　　 叶之桃说；“如果这是你希望的结局，那么就这样吧。”　　 说完，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待叶之桃离开后，叶博愤怒地摔了杯子。　　 “我看你去哪里请律师！”　　 叶之桃没有回头。　　 过了会儿，叶雪看到叶之桃下楼，蹑手蹑脚地进了叶博的房间，乖巧地问：“爸爸，小妹同意了吗？”　　 叶博脸色铁青：“没有。”　　 “啊。”叶雪发愁，“那怎么办？她要是不同意卖，那我们就只能卖自己住的这套房子了，我们会流落街头了吧。”　　 “不会的。她请不起律师。她手里就十万，马上那个剧组也杀青了，没工作没钱又要毕业，自然会回来。”　　 叶雪终于安心了：“爸爸放心，我会让小妹明白人情冷暖的。”　　 *　　 从叶家回来之后，叶之桃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剧组已经杀青，她需要找新的实习工作，最好毕业之后能直接留下来；房子也要找一个靠谱的律师，否则她也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哪里有这么多人脉，几次叶之桃在夜里想起来薄暮轻那句有麻烦找我，她都忍不住想拨一通电话过去，然而想起宁雅，想起娱乐圈里的形形色色，她还是放弃了。　　 宁雅对她是很好的，杀青宴那一天，宁雅特意把她也请去了，还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临走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个利是封，叶之桃打开一看，竟然是两百块钱。　　 如果她没看错，那两百块钱应该是当初她扔在薄暮轻面前的那两张，其中有一张是旧钞，四角有一处破损，她每天晚上数钱，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