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也许它们在瓜分车里的尸体,度若飞这么想着,因为车里没有传出呼救的声音。 汽车将要安全地驶过了那群丧尸,度若飞看到有两具丧尸转向了她们的方向,但那两具丧尸没有可能追上来。 方月专注地往前看着,身子卡在正副驾驶座椅中间,几乎探到前排去,看上去有些怪异。 度若飞问:“你看不清?” “小星!”冯玉霞突然爆出一声大喊,打开车门就往外跳,立时摔在地上。 度若飞吓了一跳,赶紧踩刹车,从后视镜看到冯玉霞滚了几圈之后很快爬起来朝着那群丧尸飞跑。众人都有点反应不及,这时方月一声不吭也跳下车撵在冯玉霞身后。 度若飞马上说:“你们别动在车里等我。” 邢博恩挪到后排的另一边,头伸出去张望,给丘杉和度珍宝播报情况。 “丧尸,很危险,看不清楚,倒了几具,剩下一二三四……八具,七具,冯玉霞危险!度若飞解决了。六,五,四,车里伸出一只手,冯玉霞危险!方月解决了,两具,冯玉霞从车里抱出一个小孩,应该是她的小儿子。她们回来了。” 邢博恩挪回丘杉腿上坐着,紧接着方月铁着脸上车,冯玉霞抱着小男孩跟着上车。度若飞最后上车,呼了口气,度珍宝拧开瓶盖让度若飞喝水,度若飞咕咚咕咚灌几口,拧上瓶盖说:“这个孩子我们要检查。” “我孩子没事!我孩子没被咬!”冯玉霞此刻已经涕泪满面,又哭又笑,抱着小男孩亲了好几下额头。 邢博恩说:“给我们看看吧。” “好,你们看!”冯玉霞把孩子传到方月手上,方月立刻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推给了邢博恩。 冯玉霞还在重复说着:“真没事,你看,身上好好的。” 小男孩非常乖,把身上的米老鼠背心撸起来给邢博恩看,还想要脱裤子,邢博恩拦住他,从衣服外面看了看,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一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我叫方星。”他这把嗓子坏得彻底,说话就像刮铁板似的极其刺耳,让听的人直接有生理上的难受。 听到这把嗓音,冯玉霞咬着牙哭得近乎崩溃。 邢博恩心有戚戚,这几天里这个孩子哭喊过多少次才能把嗓子毁成这个样子? “刚才围着车的那些……你被那样的碰到过吗?” 方星摇摇头。 “好了,去找妈妈吧。”邢博恩把方星传给方月,方月一推,方星擦着冯玉霞的膝盖滚到了冯玉霞脚下。 冯玉霞气急打了方月胳膊两下,拉起方星心疼地抱着。方月漠然看着前面说:“右转。” 现在走的路丘杉不熟悉,一直看着外面,过了不久,丘杉看到她有印象的路名,在脑海里一对应,发现她之前的感觉没错,方月确实指了远路,但是公交车不走近路非要绕远算是正常现象,丘杉拿不准方月是否故意。 既然认出了路,丘杉就重新算了次路程,她们离目的地已经很近,即便不幸运碰上数量庞大的丧尸群,只要她们不被逼得离开车躲藏到建筑里过夜,最多最多,一个小时。 直到这个时候,丘杉的情绪才有了较大的波动。这距离太近了,她距离复生仿佛只差手指一勾,这样的距离由不得她继续冷静。 丘杉挠着邢博恩的腿,很快被捉住了手。这一次邢博恩不再姑息,五指由丘杉的指缝插-入,牢牢控制住丘杉过于活跃的手指。两个人的手紧紧握着,丘杉不敢动,怕伤到邢博恩,邢博恩不想动,因为觉得舒服。 丘杉的手太凉,像冰块一样,这种无生机的温度原本是该让人害怕的,会让人本能地想要保持距离,因为生死有别,阴阳自古就相隔。但是如今最令邢博恩安心的就是丘杉,不论丘杉在生理层面上是不是活着的,只要丘杉继续存在着,在满地丧尸的城市中邢博恩也敢手无寸铁但步履从容。 这股信任一部分来自于她们多次生死与共的经历,另一部分却不知道来自哪里。 邢博恩握着丘杉的手,想道:有的人她认识很久却没有交心的想法,而有的人她只认识了三天就觉得这个人可以相信到老。 邢博恩回头看着丘杉的眼睛,就是这一双明亮清醒的眼睛,让她知道丘杉是人。邢博恩冲着丘杉微笑一下,转回头。 车轮开始不断碾到尸体,这证明她们在不断靠近古城墙。地上的尸体有残缺的人类,更多的是被爆头的丧尸。 方月指路的声音在发抖,冯玉霞抱着方星呜咽不止,远处探照灯的白光晃过,那是人类,那是社会。每一个人脸上都不自觉带出微笑,内心一半是亢奋一半是疲惫。汽车在路面横陈的尸体上颠簸着,邢博恩抓住车顶的扶手,轻声对丘杉说:“我们快到了。” 丘杉额头抵着邢博恩的后肩,尽量使自己平静。 她的脑海中闪过这几天里发生过的许多事情,点点滴滴的细节如同细细碎碎的星光照亮黑夜。那些星光飞快地划过,看都看不清,丘杉放任大脑翻箱倒柜,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她听到一声吃苹果的脆响,然后看到邢博恩吃西瓜时嘴角流下的汁。 都是甜的。 车轮被卡住,发动机剧烈轰鸣,始终不能往前一米。 丘杉以前不喜欢甜。 现在她喜欢了。 第31章 穿着上白下蓝的统一校服的年轻的高中生们,被汽车的轰鸣声牵引,聚集,从四面街道。在它们脸上曾经的朝气荡然无存,它们木然、呆滞、丑陋,它们是没有思想的尸体。 方月小声骂了句脏话,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旁边是我们二高,这都是二高的学生。二高体育生特多。”方月说道。 丧尸越来越近,度若飞显而易见地急躁起来,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指节发白,手臂肌肉紧绷,皱眉说:“车开不动,不知道卡住什么了。” “我。”丘杉说。 邢博恩下意识握紧丘杉的手,但她看一眼车里的人,又把手放开,说:“手电筒,度若飞。” 度若飞把手电筒递到丘杉手中的时候说:“快点回来。” “好。”丘杉一边回答,一边打开车门出去。 丘杉落脚点不好,是一具还没有完全僵硬的尸体,差点跌一跤。等她稳住身子后,她看到汽车底下全都是这样的尸体,丘杉绕到另一面,发现右后轮陷在一具尸体的肚子里,这就是汽车无法移动的主因。 这具尸体比较新鲜,破开的肚子里那些变形的脏器在手电筒灯光照射下似乎还有些湿润,车轮的高速旋转没能给汽车向前的力,却反而使得车轮深入尸体的肚子,碾碎的糊状肉块塞满胎面的沟槽。 丘杉把手电筒平放在地上,光线对着这具尸体,接着身子半蹲,双手拉住尸体的脚腕,全身向后用力,试图把尸体拉断。如果有选择,丘杉也不想这样做,但是她现在只能选择拉上半截还是下半截,要是拉上半截她就要面对尸体的面部,丘杉觉得自己的心脏还没有那么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