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阎摩骂了一句。他想要伸手去腰间拔刀,才发觉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而林明思的刀尖却又往前逼近了半寸,阎摩甚至能感受到金属的利刃贴着皮肤的冰冷触感。 就在这时,院中忽然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两人俱被吓了一跳。林明思缓缓将手中的长刀放下来,警觉地望向门外。屋门半敞,院门却被闩着,雪飘落下来,在院中的花池和墙头都覆盖了一层。敲门声并不急促,仿佛只是客人来访,催促主人开门一般。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过来?”林明思自言自语。 “别开门。”阎摩脱口而出。林明思瞪了他一眼。 门外的人依然在一下又一下极有耐心地敲着门,似乎笃定门一定会开。 林明思将长刀握在手中,走到院中,踏着小径上积起厚厚的白雪。 “走吧。”合德牵起薄子夏,便往门外走去。她脚步焦灼,生怕耽搁半刻,便被修罗道的人察觉出端倪来。 薄子夏用力甩开合德的手:“我不随你走!” 她这般举动既是因为赌气,也是惧怕合德将她带到什么可怕的地方去。她挣扎的力气很大,合德被拽了个趔趄。合德顿住脚步,回头去看薄子夏,见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又赤着脚,确实不适合立刻出逃。愣了会儿,合德叹口气道:“我倒是都忘了,只要一得着机会,你就想着离开我。” “出什么事了吗?”薄子夏不安地问道。 “我杀了毗摩质多罗。他是阿修罗王之一,地位尊贵。我迫不得已杀了他,但是若让婆雅稚知晓,我的命也保不住了。”合德冷冷笑了起来,她的眼神实在可怕,薄子夏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膝盖抵在了床沿上。 “你要跑?”薄子夏低声问道。 合德沉默了片刻,她看着薄子夏人,若有所思。 “不,我有了更好的主意。现在这般情况,我谁都信不过,绝对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合德低声自语着,便走到屋角去,匆匆在水盆里洗了手和脸,对着镜子照了照,看血都被洗干净了,方满意。她拾起地上的血衣,正思量如何处理时,忽然听闻走廊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么快?”合德眉头蹙起来,连忙将那衣服卷成一团。 侍女在门外阻拦道:“小姐还未起床,请容奴婢进去禀报一声。” 随后响起一个男子十分不满的声音:“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未起床?毗摩质多罗王被杀,事关重大,我为何不能进去?舍脂何时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合德咬紧了牙,冷汗从鬓边落下来。听那声音,来者是婆雅稚。从毗摩质多罗被杀,婆雅稚竟然直接就前来合德住处,莫非他已经怀疑到合德头上了?薄子夏尚在愣神,合德猛地将她推倒在床上,然后动手用力一拽,将她的上衣扯落,那件血衣就滚落在两人之间。 “你——”薄子夏刚说了一个字,合德伸手掩住了她的唇,随后便伏在她身上轻轻吻着。薄子夏的肩膀露在外面,接触到湿冷的空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仰起头,想要推开合德,却猝不及防被对方在腰间狠狠一掐,痛得薄子夏倒抽了口冷气。 来不及想太多,婆雅稚已经大步走进来。甫进门,他便是一愣。隔着没有掩好的床帐,他看到合德正搂着一个女人躺在床上,似乎还沉浸在欢好之中。从他的角度正巧看到那女人裸|露在外雪白的肩背和散乱枕席的黑发,却看不清她的脸。合德愕然地抬起头来看向他,头发散乱,面色如往常一般苍白。 “父亲?”她先开口,语气有些故作的惊讶。薄子夏想要坐起身,被合德不着痕迹地按了下去。 “舍脂,你……”婆雅稚见到此情此景,一时僵住,不知说什么好,立时发作痛斥也不是,转身回避也不是,只能摇了摇头。 “抱歉,父亲,是女儿之过。”合德拢了拢头发,起身系好腰带,从床上坐起来,“不知父亲为何亲自来此?” 她的语调慵懒,仿佛还在回味一般。随着她坐起身,那件血衣便落下来,袖子搭在床沿上,正巧那上面沾了些血点。红色的血已经发暗,在浅色的布料上,颇为显眼。 薄子夏注意到了,她伸手将血衣拽过来,掩在自己胸前,只做是被人撞见的羞赧。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血衣被婆雅稚发现,合德将大祸临头,然而这不是薄子夏所一直期盼的吗…… 她攥紧了手中那件外衣,皱眉盯着帐顶。合德的手从红锦被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冰凉而有力,就像是套在薄子夏手腕上取不下来的枷锁。 “舍脂,你当注意自己的言行。如此放肆,实在太令我失望。”婆雅稚只教训了两句,似乎对这类事情司空见惯,倒并没有太震怒。薄子夏想,这婆雅稚究竟怎样管教属下的? “父亲说的女儿自然会牢记,但父亲为何会突然造访?”合德站起身,将床帐轻轻掩好,唤侍女拿外衣进来,重新梳妆打扮。 “你随我出来,我们再细谈。”婆雅稚有些厌恶地看了看那顶床帐,转身离开。合德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带,用低得近乎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姐姐,谢谢你。”便跟着离开了。 薄子夏独自躺在床上,听婆雅稚和合德的脚步声远去了,才发觉自己手心中已经满是汗水。她又看着那件染了血的衣服,闭上眼睛苦笑起来。真未曾想到,有一天她会去维护合德。至于为何要这么做,她想不明白。大概是薄子夏也意识到,如果合德出事了,自己的处境会倍加艰难吧。 不知躺了多久,有侍女在交谈,因得此处过分寂静,所以声音传到薄子夏耳中,倒是清清楚楚。 “舍脂小姐行事从来都十分谨慎,这回却被阿修罗王撞个正着……” “还不就是为了那女人,明明不值得。” “低声些,别让他人听了去。” 侍女的声音又低了下去。薄子夏依然躺着不动,恍惚间似乎睡着了,又醒过来,直到她感觉有人温柔地揽过她的肩膀,吻着她的脸侧。 “合德。”她唤了一声,合德的发梢扫到她的肩颈之上,有些痒。 “看起来,婆雅稚似乎已经不再怀疑我了。”合德的语气颇为得意,“姐姐,这也得感谢你了。” 薄子夏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用你来打消婆雅稚的疑虑,倒是值得。宁可让他相信我私下豢养美人,也不可使他怀疑我杀了毗摩质多罗。”合德嘻嘻笑起来,语气有些天真的意味。薄子夏皱起了眉头,“豢养”这个词语在她听来十分刺耳。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合德,合德便自背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弄这样一出,你父亲不会责怪你吗?”薄子夏闷闷地问。 “只要不妨碍到修罗道,婆雅稚对这些私事不会多管。”合德说着,在她身边躺下来,伸手环住薄子夏的腰,“因此才会做这样一场戏,免得他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