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梨卿就在楚涟的身旁,含笑凝望着她:“你想吃这个,对不对?” 在很久之后,楚涟意识到自己应该感到恐惧,可是那时候她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只是因为叶梨卿的出现而惊喜万分。 于是她问:“小叶姐姐,你不吃点什么吗?我请你。” 叶梨卿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谢谢你。”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楚涟好奇地问。 “我今天有点事路过这里。但我感觉你在这,所以我就过来了。”叶梨卿说。 “你过来是为了看我?”楚涟问道,然而当她侧过脸望向叶梨卿的时候,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涌上了她的心头,于是她试探地又问:“小叶姐姐,你喜欢我?” 叶梨卿稍微挑了挑眉,就好像楚涟问了她一个小学生都能回答的幼稚问题。 “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楚涟,我以为你知道。” 楚涟说不出话了。 但她仍然不想认输,于是又没话找话。 “小叶姐姐,你现在住在哪里?” 楚涟琢磨着,如果叶梨卿就住在这附近,她也许可以经常去拜访叶梨卿。 而叶梨卿只是对她微笑着。 “我还是你的邻居啊,小妹妹。” 第8章 如果说,叶梨卿也将她遇到的所有人划分入各个集合的话,楚涟所在的集合,恐怕是“邻居家的小妹妹”。这是个司空见惯的社交分类,司空见惯到让人失望。 不过楚涟依然很乐观,《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女主爱上男主,就是从男人搬到她家隔壁开始。 这一年,楚涟二十岁。她未来的时间太多了,多到让她觉得未来会有一切美好的事情等待发生。尽管她的少年也并非全是好事情。 “你想去我那里坐坐吗?”叶梨卿问。 楚涟求之不得,连连点头。 叶梨卿笑了起来。她其实不太常笑,楚涟回忆着八年前的叶梨卿,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在黑夜之中的那滴泪,当然,叶梨卿笑起来很美,只是楚涟并不熟悉叶梨卿的笑容。 当楚涟走进熟悉的小区,又步入熟悉的走廊时,不由讪笑起来。叶梨卿走向林雨菱住处的对面。 “小叶姐姐,你租下了这里?” 叶梨卿转头看着她:“我一直就在这里。” 幸亏她是叶梨卿,因为换任何一个人对楚涟说出这番话,楚涟都会觉得对方是神经病,即使是林雨菱。 “我……我其实不太常会来这里。”楚涟说。 “你朋友把你赶出来的时候,你可以来我这里。”叶梨卿说。她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对着楚涟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楚涟走了进去。恍惚之间,她看到了童年的一切都已浮现。这个房子,里面所有的家具、陈设、布局,包括书柜上摆放着的套娃,窗台上落下的灰尘痕迹,都与楚涟上小学时叶梨卿的家一模一样。 叶梨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又是楚涟正在做的一场梦?或者是叶梨卿再度扭转了时间? “你是魔法师吗?”楚涟问,把手中的小龙虾放在客厅的桌子上,隔着塑料袋,小龙虾还是温热的,散发出辣椒的香味。她前不久在电影院看了《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上下两部都看过了,似乎只有魔法能够解释和叶梨卿有关的一切。 “当然不是。”叶梨卿笑了起来。 但是叶梨卿确实又和楚涟成为邻居。她住在林雨菱出租房对面的房间。童年的一切仿佛就此复刻。她想,林雨菱之前说过,房租合同到期她就不再续租了,也许那时候,楚涟可以把林雨菱的房子租下来。 只要能和叶梨卿做邻居。只要能接近叶梨卿。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12岁时楚涟想不明白背后的原因,但是现在她想明白了。 叶梨卿喜欢她,她也喜欢叶梨卿。 “喜欢”是一个格外刁钻且恶毒的字眼。有的“喜欢”可以进化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深爱,有的“喜欢”是首鼠两端踟蹰不前的借口,有的“喜欢”最终褪色成厌恶以致陌路,再或者,“喜欢”就像是她对于林雨菱的情感那般始终裹足不前。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叶梨卿问她。 楚涟突然有了倾诉欲。她想要告诉叶梨卿一切。这八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只是一旦说出来,就化为鸡毛蒜皮、味同嚼蜡的流水账。 “我爸爸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招了一个女秘书,听说是他那个合伙人什么远方侄女之类的亲戚,帮他打打字办办手续什么的,”楚涟叹了口气,“后来我爸妈就离婚了,我爸和那个阿姨结婚了。” 然后她又说到那个阿姨生的弟弟。 “我爸希望我弟弟是个天才,能考上清华北大最好,最好是学工科,学生化环材。他刚上小学,不过一个小时连一行拼音都写不下来。我爸带他去医院看了,医生说是自闭症——说真的,你真的想听我说这些事吗?” 楚涟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仿佛运动是一项很好的帮助回忆的方式。她后妈在辅导弟弟写作业的时候大发雷霆,把一个茶杯从窗口扔了出去,差点砸到一个过路人身上,还好没人受伤。爸爸花了很大一笔钱摆平这件事,而楚涟的母亲只是在听说此事后疑惑地自言自语“他给自己留了多少钱?” 叶梨卿坐在椅子上,望着楚涟。她的神情严肃且认真,若有所思,一如当年楚涟对她哭诉林美丽的死。 “当然,我想听。”她说。 说起钱,楚涟的父亲离婚时大概留了一手,他可能转移出去相当可观的财产。不过在领离婚证之前,楚涟的母亲也把大笔的钱换成了珠宝。她喜欢玉石,什么阳绿翡翠,春带彩翡翠,羊脂和田玉,南红玛瑙,舒俱来……叮叮当当买了一大堆,有的翡翠镯子绿得像菠菜,有的又花花绿绿像是调色盘,至于花了多少钱已经不得而知,肯定不是个小数字。 前两年,楚涟的母亲心血来潮把她的珠宝首饰送去一家权威的机构进行鉴定。那些美丽的玉石全部都是假的,不是杂石头染色,就是用不值钱的玛瑙、玉髓冒充和田玉,总共加起来价值不过上百块钱。倒是她买的金首饰没有翻车,毕竟金价一路在涨。 “我妈经常说,黄金有价玉无价。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无jsg价的意思大概就是买到了假的,一文不值——我在说真的,我说的这些都很无聊吧,你肯定不爱听。”楚涟苦笑。 叶梨卿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楚涟不说话了,她看着叶梨卿,猜测着叶梨卿的年龄。叶梨卿今年到底多大了?二十多岁?五十多岁?一千多岁?她的眼睛有时候看起来像冰封的湖面,反射出一切试图照入其中的东西,有时候却又像某种黑色的宝石,散发出幽幽的光。 叶梨卿说:“我见过很多人,像你这个年纪,经历什么的都有。他们有的嗑药、赌博,不人不鬼,但是还活着;有的努力做好了一切,未来一片光明,突然就出意外死掉了。楚涟,你不一样,我始终对你很好奇,这么多年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