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响起了惊呼声,很多人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有个女生的声音在连哭带喊,吵得楚涟脑仁子疼。 楚涟还盯着那里,穿红色衣服的跳楼者忽然抬起头,脖颈不可思议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就像恐怖片里的场景一样。但是那人的脸,是林美丽的。 她张开苍白的嘴唇,鲜血从齿缝里流淌而出:“在你弄乱之后,我们会再见面。” 死者的声音很小,但是像贴着楚涟的耳朵说出来的。 楚涟用力眨眨眼睛,不,那是幻觉。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被人群挡着,楚涟现在看不到那两具尸体了。她收回目光,看着桌子对面的顾澄。 顾澄看了看手表:“七个小时。我赢了,大叶子要请我吃饭。” 楚涟当时的脸色一定非常苍白。过了几分钟,她才开口说话:“见过死人之后,是不是活着的人也会死?” 顾澄一副“你才发现啊”的神色:“也不一定会死,有的人疯了,拿着刀跑到大街上砍人什么的。这就是我说的不幸,比起这种不幸,什么父母离婚,什么高考失利,都是小case。” 不,这不是关键。 楚涟的脑袋中一片混乱,可能是因为窗外实在太吵了,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不断有人朝着这个方向挤过来看热闹。 她终于问出了她想要问的问题:“那么在见到死人之后,多久会遭到这种不幸?” 顾澄喝了一口咖啡:“时间短的,三五天,也有像老逼登这样几个小时的;时间长的,两三年都有可能。但是像你这样,过去了八年多,我还没有见过。不过我不会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想你也不知道。” 是的,楚涟确实不知道。她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小学都没毕业,看到和林美丽有关的一切……就像是看了一场逼真的电影一样,随后就是匆匆流逝的时间。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楚涟站起身,拎起她扔在座位上的书包:“我得回学校了,谢谢你的咖啡,改天我回请你。” “哎……你这就走?”顾澄直起身,“你不去大叶子那里吗?” “我想起来学校有点事,先回了。”楚涟把书包甩上肩头,快步从星巴克走了出去。她没有再看人群围着的跳楼现场,她怕自己又看到林美丽的脸,或者看到那颗红色天体的影子。 她感到难过,不过不是因为老逼登的事情。 而是又绕回到叶梨卿身上。 第12章 叶梨卿始终冷眼旁观着一切,她早就知道,通过她看到已死去的人,结局不是挂了就是疯了。 所以在楚涟上小学的时候,虽然有街坊邻居找叶梨卿帮忙,但是叶梨卿都婉拒了。这很容易想明白,她不想害人。 可是她却答应带楚涟去见林美丽。难道她想害楚涟?在她离开的那天夜里,她落下了一滴泪,然后她说“对不起”。 这一切仿佛有了答案,可楚涟的答案只是解题思路,至于最终的数字,仍然笼罩在迷雾之中,或者在那颗红色的丑陋天体之上。 大概叶梨卿出自好意,带着楚涟去见她最好的、死去的朋友,不料某个环节出了纰漏,导致楚涟还是见到了那个世界。 会不会叶梨卿明知道一切的后果,所以在利用楚涟?但那时候,楚涟又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楚涟坐在宿舍的床铺上,她的心情很乱,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叶梨卿。室友在循环公放当时很红的一首口水歌,叫做《伤不起》,楚涟感觉自己真的很伤不起。 她拿出手机,发现扣扣上林雨菱给她发来了一条很长很长的消息,目测有两千字。楚涟看了个开头,大概是“那天之后我也冷静地想过,我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可能一开始就注定了,现在终于到了这个地步……” 楚涟看了一半,都没有提炼出林雨菱小作文里的中心思想,不过她觉得里面可以摘抄出一些文艺电影常用的好词好句。她不爱林雨菱,现在她想明白了,这就是林雨菱那句“你他妈爱不爱我”的答案。 楚涟放下手机,用胳膊挡住眼睛。老逼登和那个红色连帽衫的人、顾澄的话、叶梨卿的往事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她的脑海里打转。她越想越头疼,索性往床上一躺。 她觉得自己肯定要做噩梦,但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梦到。 这一天没有考试,再过两天,等公共课英语考完之后,暑假就开始了。楚涟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打开手机,发现飞信上有两条新信息。 那时是2012年,微信的使用面还不像后来那么广,楚涟更多使用的还是扣扣和飞信——飞信大概类似于不花钱的短信。 “楚涟,我是叶梨卿。顾澄给我说了昨天的事。我想你现在可能有很多想法,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过来跟我聊聊。” 楚涟从床上飞了下来,又飞到水房去洗漱。 在她怀疑叶梨卿可能居心叵测的次日,只消叶梨卿勾勾手指——甚至没有勾手指,只是发了一条不要钱的飞信,她就会飞过去。 叶梨卿独自在家,顾澄不在。这让楚涟松了口气。 “我最近都在学校住,”楚涟说,“我那个朋友——呃,把我赶出来了。” “我知道,”叶梨卿说,她的脸上有一点浅淡的笑意,“那天晚上她发了好大的脾气。这座楼隔音不是很好。” 楚涟挠了挠头,有点尴尬。 “所以,你不会再回那里了?”叶梨卿问。 “我想不会了,”楚涟叹口气,“如果她退租了,我可能会把那租下来。” 叶梨卿站起身,拉开橱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车钥匙:“走吧。” 楚涟茫然地站起身:“去哪?” “兜兜风,或者你喜欢留在这里跟我说话。” 对于楚涟而言,无论是在飞驰的汽车上和叶梨卿交谈,还是在这个装修风格非常异域色彩(很苏联)的旧房子里聊天,她都非常愿意。 不过坐上叶梨卿那辆破破烂烂的轿车副驾的时候,她觉得可能留在叶梨卿家里会更好。叶梨卿开了一辆黑色的大众普桑,车龄可能比楚涟还大,每次换档的时候车身都会狠狠顿挫一下。楚涟不得不一直伸着脖子望着窗外,以免晕车。 “我爸刚做生意的时候就买的普桑,”楚涟说,“后来他换了奔驰G系列的车,纯进口,jsg那个车超级贵,他说做生意就得开好车,不然别人都会看不起你。后来他合伙人把钱都骗走了,他把奔驰卖了,换了一辆沃尔沃。不过他这两年又有钱了,前阵子买了保时捷。” 叶梨卿点点头。她把车已经开出了市区,市区外有山,还有几座国家级森林公园。也许是工作日,路上零零星星见不到几辆车,太阳正好,路两边山坡上是青翠的灌木,蓝天上漂浮着几朵白云。叶梨卿的普桑沿着山路一直在爬,远处青色的山峦似乎延伸至无穷无尽。 “昨天顾澄已经告诉我,毕帅死了。”叶梨卿挂了一个档之后就一直没有换,楚涟听到发动机发出巨大的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