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让颜母担忧的，却是夏侯玟沁。　　 不知道在桂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安沁公主一回来，变得让颜家人都不认得了。公主倒还是那个公主，可是这性格却不像从前了。　　 难道是被她发现了？　　 如果她知道，为什么不去禀告给陛下？　　 还是说……颜母为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而吓到。她安慰着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我太担心曦儿所以才胡思乱想了。　　 她每天焦心地等待杨冯二人传来的消息，每天都是一样的结果。她依旧每天在佛堂诵经，偶尔赵沂来陪她，两个人见了面，也只是叹息，不说一句话。　　 有一天赵沂忽然提起了夏侯玟沁，她说：“听说公主自打回来，每天都在为曦儿的事情奔走，那劲头连凌霄都自愧不如。”　　 颜母端着茶碗的手迟疑了一下，垂下眼帘呷了一口茶，“还是没有消息是么？”　　 赵沂轻轻摇头，“连陛下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　　 “那就再等。”颜母忽然话锋一转，“对于公主，你怎么想？”　　 “公主？”赵沂脸上忽然展现出了笑容，她幽幽开口：“我看着她，就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为了心爱的人担忧、难过，她的一举一动都做不得假的。”　　 颜母静静地听着，而后抬眼问道：“你是说……”她实在讲不出口公主爱上颜凌曦这件事。她们都是女子啊。　　 面对颜母的质疑，赵沂默许地点点头，“恐怕就是这样。”可能对于颜母来说，她是一名传统的女性，并不能够理解和接受这样一种感情。但赵沂在外多年，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只不过她没有想过这事会在自家徒弟身上发生。　　 果然，颜母被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虽然她心里也曾经怀疑过，但没想到这话从另一个人那里得到证实的时候，她会是这样一种反应，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颜凌曦是女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她又与一般的女子不同，这话颜博昭早就说过，是呵，试问大魏国上下，有哪个女子能够做得了大将军？有哪个女子能够助皇帝扳倒李汜？又有哪个女子敢娶公主？　　 她自幼便被当作男子一样教育，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这恐怕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这样一个女子，何人敢不言爱？　　 颜凌曦一直躲在柳家别院里，从未踏出过这院子一步。柳倾惜则经常往返于战场与临县之间，她的排兵布阵加上颜凌曦的实战经验，让魏晋楚联军又顺利攻下了雁门。新年将至，各国暂时休战。柳倾惜也趁此机会回到临县，留柳倾程在雁门统领全局。　　 颜凌曦的事情，除了柳家姐弟，其余人均被蒙在鼓里。　　 柳倾惜夜里回到别院，便见颜凌曦坐在院中痴痴的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见颜凌曦只披着一件单衣便问：“不冷么？”　　 颜凌曦初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完全反应过来以后，柳倾惜已经不见了。　　 不一会儿，柳倾惜又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拿了酒具，原来刚刚是去取酒了。　　 柳倾惜在她身旁坐下，举杯示意道：“你不喝点吗？”　　 颜凌曦摇了摇头，醉了也并不会好过。　　 柳倾惜曾问过为何要隐瞒她还活着的事，她没说，柳倾惜也没再问。事实上，有时候她自己也很矛盾为什么要隐瞒。　　 有可能是想要逃避吧？这些年来的变故，让她硬生生地由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大人，成长所带来的痛苦与付出的代价让她不敢正视。她也想回到从前那无忧无虑的生活中去，清晨起来练功、陪父亲下下棋、和哥哥比划比划、闲时帮母亲侍弄些花花草草，又或者跟着师父们周游列国。　　 总归是累了吧？频繁的战争、夏侯南烈期待的目光、家人的担惊受怕、和痴缠的恋情……如果没有她的存在，一切是否会回归正常？没有她，大魏亦不乏林淮一类的猛将，自会有人为夏侯南烈守江山，也自有人愿与他共享江山；没有她，母亲不必夜夜含泪而眠，师父们也不用再小心翼翼；没有她，夏侯玟沁还是那个养在深宫里无忧无虑的骄傲公主；没有她，潇湘也可以仍然做她潇洒的第一舞师……　　 这样想，似乎有些自私了。可是当所有的一切突然袭来的时候，突然全部降临到她身上的时候，又有谁问过她愿不愿意？　　 她的伤已经好了，可她还赖着不走，也没有去楚国找潇湘。柳倾惜看不过去便说：“好歹你也要让关心你的人知道你安好才是。”　　 颜凌曦摇头，“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柳倾惜没有接话，只是独自品味着杯中的酒。望着天上的月亮，心中感叹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些路是别人为你铺好的，有些路需要你一路挥剑斩荆棘去开拓的，无论如何，路就在那里，要靠自己走下去，别人，谁都帮不了你。　　 转眼到了新年，宫里照往年一样设了宫宴，夏侯玟沁却没有回去。蓉德太后和魏皇夏侯南烈知她忧心于何事，也没有责怪，可是颜凌曦的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夏侯南烈自诩拥有缜密的情报网，在这魏国疆土里，没有什么事是他想知道而不知道的。可是这一次，居然真的半点消息也没有。　　 第五十三章　　 夏侯玟沁没有回宫，而是与颜家人一同吃了年夜饭。　　 席间一直很安静，尽管外面街上偶有炮竹声传来，颜家却一点喜庆的气氛都没有。　　 夏侯玟沁心里还在想着那个人，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你到底在哪里？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那声音轻且缓，本是不易察觉的，奈何在座的每一位都在为着这同一件事而担忧着。冯门、杨展也去寻了多日，没有消息。怎能不担心？都要坐不住了，却又怕其他人跟着伤心，所以谁都不动，忍着、等着、念着。　　 新年了，她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她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　　 一餐饭吃得索然无味，仅仅是为了耐寒耐饿而已，这个时候谁都不能倒下，正是一家人相互扶持的时刻，就像当年一样，那样惨痛的经历都经受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一向不多话的颜母，在这时，突然开口对夏侯玟沁道：“明日我去墓园祭拜，你……要不要一起？”　　 赵沂搁下碗筷，偷看夏侯玟沁的表情，只见她显然是被这话震惊了，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确实，从颜母口中说出这话，赵沂也是吃惊的。赵沂又看向纪泽，纪泽好像对此事并不关心，仿佛那两人一同前往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颜母见她不答话，又道：“你还是在家听消息吧。”　　 夏侯玟沁这才反应过来，忙应到：“我去。”又怕颜母反悔，急忙搁了碗筷道：“我现在就去准备。”说完起身离席。　　 颜母摇摇头，还真是公主脾气，听风就是雨，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夜里还有哪个店铺开门了？　　 这时颜凌霄说：“母亲，明日我也跟去吧，我也好久没有去看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