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奚诚恳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多有冒昧,裴小姐见谅。” 裴宴卿淡淡颔首:“没关系。柏小姐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裴小姐请。” 裴宴卿走进房间,反手带上了门。 她抵靠在门背,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地接连深呼吸,过后不由自主地咬唇笑起来。 原来和人斗嘴是这样的感觉。 她素来与人为善,哪怕心中实在不喜,也会维持表面和气,谦逊礼让,这是她做人处世的准则。 好在她的身世背景人尽皆知,虽性情柔和,但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若换个人,恐怕早就被蹬鼻子上脸,不知道踩了多少回了。 裴椿曾劝她不必克制,有她这个当妈的,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谁敢给她脸色看?何必戴这虚伪的面具? 但裴宴卿一直没有和她说过,正是因为裴椿爱憎分明,她才不敢也不能分明。 面具戴久了就镶在脸上揭不下来了,她本来也不完全像裴椿,是以少年老成,不争不抢,更别提逞口舌之快了。 柏奚是个例外。 古人说“七情六欲”,有情故有欲,有欲方为人。 柏奚勾起了她的口舌欲。 虽然裴宴卿一时生气说自己是性冷淡,噎得柏奚哑口无言,但不代表她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对她来说是一箭双雕之计—— 首先当然是破除了对方荒唐的假设,什么在外面和其他人发生关系,想都不要想有这个可能;其次,裴宴卿不知道因为什么,柏奚每天都在想着和她在床上做运动,不是投怀送抱就是突然袭击,再这么下去,她要么抵挡不住稀里糊涂地从了她,要么反复刹车真的变成性冷淡,悔之晚矣。这下柏奚总不会再对她做出越界的行为了。 她的逻辑都对,对正常人来说也该到此为止了。 但柏奚的想法不可用常理来揣测,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 裴宴卿洗完澡从卧室出来,闻见了排骨的香气。 两份排骨面搁在餐桌上,浓白的汤底醇厚,一看就知道熬了很久。面条竟然是手工的,溏心蛋,比裴宴卿之前准备的早餐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宴卿“嗯?”了声。 她记得冰箱里的高汤正好用完了。 那只可能是昨天白天柏奚在家里炖的汤,又放进冰箱冷藏。 一顿早饭而已,非要和她算得这么清楚吗? 柏奚从厨房走出来。 她搬来的时候只带了一身换洗的和一条吊带睡裙,现在身上穿的却是长及膝盖的玫红色真丝睡裙,系带松松垮垮地挽在腰间,风流婀娜,雪白的长腿走动,裙摆里若隐若现,像结在热带的雨果,介乎女人和女孩间的性感。 裴宴卿坐在餐桌前,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和汤匙。 裴宴卿尝了一口排骨汤,夸赞了一句,放下银匙,随口提起:“你昨天回以前的家了?” 柏奚没听懂她“以前”两个字的暗示,答道:“是,收拾了些行李过来。” “昨晚问你的时候怎么没告诉我?”女人温和道。 “你没问我出没出门。” “……” 裴宴卿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一怔之后反而垂眸笑了声,语气染上宠溺。 “好,这次是我马虎的错,下次不会了。” 柏奚听得心中莫名一动,好像有一只蚂蚁不留痕迹地爬过,痒意一瞬即逝。 她忍不住抬起眼帘,看向面前的女人。 柏奚不是不知道自己昨晚那番话把裴宴卿气个够呛,她有洁癖,反过来就是觉得裴宴卿和别人在一起脏了。她明明有更温和的话术来提出这个要求,两人友好达成共识,天下太平。 有一半原因是柏奚故意的,故意激怒她,故意让她对自己不满,这样她就不会对自己太好。将来她离开她,或者裴宴卿厌烦自己的那一天,她不会太难过。 夏季昼长,太阳已经完全跃出云层,大手笔地将客厅涂抹成淡金色。 光线照进餐桌,裴宴卿半边身子都浸在朝阳里。 她刚洗过澡,微卷的发梢还是半湿的,格外的黑,落在雪白的衬衣肩头。 沿着领口解开的两粒扣子往上,是白净分明的锁骨,修长的天鹅颈。 仪态也是一等一的。 这个人干净得像雪,见过的人都想染指她。但若真生出据为己有的念头,未免不自量力。 柏奚的视线停在她弧度柔润的下巴处,敛下了长睫。 “嗯。”最终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裴宴卿神色微动,看着她低垂的眼睑若有所思。 按照昨天的“惯例”,裴宴卿负责收拾碗筷,柏奚坐在客厅的垫子上看书——从裴宴卿书房里拿的,厚厚的一本,已经看了大半。 裴宴卿站在厨房门口看到这一幕,心想:她还漏了这件事没有说。 时间来到八点。 裴宴卿走过去道:“换身衣服,我们出门?” 柏奚坐着,她站着,居高临下,柏奚疑惑仰起的脸看起来更小了:“去哪儿?” “我约了你经纪人,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柏奚想起来了,昨天早上裴宴卿和自己说过这件事。 她再没有事业心,分内之事还是要做的。 “稍等,我去换衣服。” 柏奚一只手撑在垫子上站起来,宽大的领口滑向一边,半个圆润肩头露在外面,吹弹可破。 柏奚起身到一半,腰肢忽然被抱住——是裴宴卿主动伸出手,将她扶抱起来,顺手牵了牵衣领,掩住她胸前大片春光。 “谢谢。”柏奚顺口道。 “不客气。”裴宴卿声线微低,眸色晦暗不明。 次卧的房门被带上。 裴宴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端过茶几的水杯喝水。 为什么感觉说自己是性冷淡以后,柏奚在自己面前好像越发放得开了? 难道……不会吧? 裴宴卿头皮发麻。 她的预感在不久后成了真。 * 陌生车牌的银顶迈巴赫驶进一片中式园林,停进??专属车位里。 滨水市卧虎藏龙,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这片园林是某位富豪的私产,裴椿和对方是朋友,也是这里的常客。身在圈中多有不便,裴宴卿长大以后也经常在这里约人见面,清静安全。 一个美丽的旗袍女人,长发用碧玉簪子挽在脑后,上前道:“二位请。” 她神态从容,见二人携手过来也不见异色,想是见惯了大场面。 “有劳了。” 裴宴卿牵着柏奚的手跟在她后面。 柏奚不东张西望,眼神只看前方。 若她的目光能看向终点也好,但她似乎只是为了向前而向前,没有目的,不想未来。 却又十分纯粹,一往无前,仿佛无人可以拖慢她脚步。 裴宴卿捏了捏她的手。 柏奚眼珠动了动,扭头朝她看过来,眼神似乎在问:怎么了? 两人正走过一道石桥,裴宴卿道:“你看那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