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祎喊了几分钟,见没人搭理,悻悻地放弃了,居然没再纠缠。 杜堂堂听见她的脚步声从自己门口经过,又消失,松了口气。 ——她显然还是太天真。 这个家里,短暂的寂静以后迎来了更大的风浪,牧祎没有纠缠的原因,竟然是去弹钢琴了! 钢!琴! 听声音,是从她的卧室里发出的,杜堂堂没进过牧祎的卧室,今天才知道里面有架钢琴。 还是一架走了调的钢琴! 要是牧祎的演奏水平尚可,她就当陶冶情操了,反正在国内,医生针对她好战的性子提出建议,可以多听舒缓的音乐安抚暴躁的情绪。 但是牧祎到现在为止一首曲子演奏完毕,愣是没有一个音在调儿上!每次琴键按下,发出的声音都要拐好几圈,然后一路跑调到南极去,像尖锐的几片指甲,曲里拐弯地划过光滑桌面。 如此没有音乐细胞,偏偏对方还弹得很高兴! 杜堂堂听得只想抄起一把菜刀去砍人。 因为不刷碗,就制造噪音整她是吧? 英文是练习不下去了,杜堂堂又忍了一首曲子的时间,终于忍无可忍,夺门而出,直奔牧祎去。 牧祎的卧室风格简洁,到处雪白一片,高调地彰显着主人的洁癖和一丝不苟。房间不大,墙角的一架钢琴是唯一漆黑的颜色,把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牧祎端坐在琴凳上,脊背挺直,一个一个地按下琴键,倾听比指甲划黑板还可怕的乐音。 “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我在校音。” 杜堂堂有些惊讶,她居然主动道歉,真稀奇,所以原本一肚子的火气也散了一些,反倒不知道怎么发泄,“呃……没什么。” “我并不感觉抱歉,因为我需要情感发泄,刚刚那么说,只是社交需要。”牧祎的下一句话一如既往地欠收拾。 杜堂堂气结。 社交需要?请问牧博士需要社交吗? 牧祎把手指放在低音区,这回出来的声音刮擦刮擦的,在类似泡沫摩擦的声音里她开口:“爱因斯坦不仅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也是出色的小提琴演奏者。我们这些聪明人,总是选择音乐作为另一项追求。” “爱因斯坦可没拿着走了调的小提琴演奏。”杜堂堂听得更烦躁,冷冷讽刺。 不过她也发现,抛开声调不谈,牧祎的演奏手法很是熟练,手指灵活,而且她小指很长,就算跨八度弹奏也没问题。 “是吗,跑掉了。”牧祎淡淡开口,像是才发现这个问题,停下了动作,又有些遗憾道,“它当年还没坏掉,只是现在太老了。” “多老了?”没有刺耳的噪音,杜堂堂的语气软了一点。 牧祎露出回忆的神色,半晌才回答:“在我手里,已经有十多年了吧。” 十多年,就算保养得当,也快到一架钢琴的寿命极限了。 杜堂堂在心里念着这个年份,突然想起来,牧祎的穿衣打扮,风格也全都是十几年流行的。 她对时尚没什么见解,但温焕却是狂热爱好者,各种品牌的风格说得头头是道,曾告诉她衣服的流行周期就是五到十五年,耳濡目染了一些,杜堂堂又想到,说不定牧祎坚持下去,过几年就能当个时尚达人了。 牧祎说完话,思维显然进入了放空状态,眼神愣愣的,又蓦然回神,继续演奏起来。 这回是两根钢管相互摩擦的声音,经不起刺激的杜堂堂瞬间狂化。 “钢琴是我父母的遗物,他们很喜欢音乐,每次聚会都要表演四手联弹。”牧祎一句话抚平了她的暴躁,让杜堂堂的怒火消失了。 通过弹奏,在……怀念亲人吗? 虽然用的是这种让旁人痛苦的怀念方法,杜堂堂心里突然漫出愧疚,她不该随便就闯进来的,牧祎只是感情弱了些,并不是不会难受。 换做旁人,一定在她贸然闯入的时候就发火了吧——尽管旁人不会弹走调的钢琴还一脸理所当然。 “我……那个,不好意思啊。” 牧祎指尖上动作不停,微微侧头,看向了钢琴旁放着的一个相框,“我倒没什么,他们才会觉得难过吧。我父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很讲究叶落归根。” 她按下最后一个琴键,长久的颤音回荡在房间里,“可惜因为实验事故,所有东西都炸成了碎片,我想给他们收尸也办不到。” 杜堂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相框里,一对年轻男女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不擅长感情戏,这是个问题…… 摸着下巴努力思考对策ing,去找找情感大片看。 我对百合的萌感,起始于徐克的各种电影,包括《青蛇》啊《狄仁杰》啊,尤其是通天帝国那一部,对外英气对武后软萌的静儿,临死前躺在武后怀里,问她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 武后说有。 值得吗? ……值得。 因为你曾经付出过,所以我死了也值得,哪怕不是为了我付出,不是因为爱过我。 只是让我相信,你并非完全无情,那么能不能,留一点点怀念给我? 我也爱着你,同样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请你记得我。 ……感谢徐老怪创造出这么多可YY的情节!!! 我个人觉得吧,仅仅是个人啊,请广大群众不要冲上来打我,我会嗷嗷哭的。 妹子之间的爱情,是很强大很坚韧的,用柔软的身体和硬骨头支撑起两个人的世界,但并不完全是爱情,也掺杂了一点友情在里面。 我信任你,我粘着你,我守护你,我把所有的高兴和痛苦都告诉你,而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第54章 被炸死了……吗? 杜堂堂眼神一黯,牧祎却并不特别悲伤,或者说,她的情绪一直很小心地隐藏在傲慢里。 可能是刚刚吃过咖喱饭,肚子饱了脑子就空了,牧祎说的话开始不经过脑子,直接从嘴里冒出来,“在我十六岁那天……” 十二年前。 牧祎刚刚十六,已经是华盛顿大学的毕业生了,穿着宽大的学士袍傻不拉几地拍毕业照,负责摄影的老师还招呼她:“Mu,看着镜头,笑一下。” “我认为仅仅大学毕业,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所以不会在无意义的脸部肌肉运动上浪费时间。” 她那时候个子还小,仿佛所有的营养都被大脑吸收了,马尾辫扎得很整齐,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站在一群平均年龄二十开外的同学里,显得格格不入。 傲慢是牧祎一贯的态度,她人缘不好,可也不需要毫无意义的人际交往。 拍完了毕业照,牧祎孤零零地往校区边缘走,倒不是因为不想回家,而是她的父母,就在学校的一间实验室里搞研究。 牧祎从小的玩具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试剂,启蒙读物也是化学反应和生物构造图书。 在旁人眼里她绝对是个怪人,是朵奇葩,但这不重要。 任何人的看法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