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赔罪吗?” 我摇摇头:“什么都不缺。” “那样最好。” 蓝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伸手来揉一揉我的头发。我闭目养神说你要避嫌,但我没听到她的回应,我只知道她的手指滑过我的后颈,我立刻就有了反应。始作俑者浑然不知,顺着我下颔的线条如蛇一样爬到我的锁骨,替我整理衬衫的领口。 做完一切后蓝山站起身来,柔柔地说了一声再见,高跟鞋哒哒哒走远了。 蓝山离开后,我平静地喝完酒平静地去洗手间,把自己整顿的清清楚楚,才从内衣里摸出那张十分钟前就让我分外不适的异物——它好jīng致,贴了一张标签,写了四个数字。 啊哦。 蓝山给了我一张房卡。 第45章 我常在想如果这个故事原本就发生在意大利,那么它应该具有黑手党的色彩,这样一部单纯而烂俗的狗血小说至少拥有了些许神秘感。今天的情节应当算作是一次情报jiāo易,信物是口红和房卡,那么我所拥有的和我想得到的,又各自是什么呢? 问得好,于是我决定直接求证jiāo易的另一方。 酒壮怂人胆,我摸出房卡之后没有停留太久就去赴约了。我按了按门铃以示礼貌,但无人响应,就很痛快地刷卡进门,听到浴室里水声哗哗。过了片刻蓝山裹着浴袍出来,看到我后愣一愣神,点点头说你等我一会,然后她扯了件衬衫重新进浴室去了。我轻车熟路地打开电视又倒了两杯红酒,蓝山只喝红酒,美容养颜又不伤身,娇贵得很。 红酒的牌子我不认识,但倒出来的色泽是很诱人的红色,我看着俩高脚杯端端正正地并排站着,掏出手机给它们俩拍了张情侣照,忽然有些依依不舍:它们即将要进入两个不同的身体里,此时此刻大概是生离死别前的含情脉脉了。 拍照片的时候蓝山出来了,她像是一团行走的热雾,走到哪,哪儿的空气就变得灼热起来,连带着我一起。我看着镜头里的俩高脚杯,也看着贴过来看我在做什么的蓝山。蓝山的身上有尚未gān涸的清澈的河,浸着衬衫留下支流的脉络,衬衫变得半白半透,就好像冰川期的世界地图,放眼望去起伏分明,山川河流白净得纯粹利落,未完成的梦想就又多了一个:我怎么就没成为一个雕塑家呢。 蓝山走来不是为了看我,而是和我一样盯着那两杯酒看了很久,然后问我: “红酒对瓶chuī是不是很没情调?” 呃,我点一点头:“它们大约也不会很开心。” 蓝山轻轻“哦”了一声,伸手拿起杯子:“那这样吧。” 她没有问我——实际上我的意见也不重要——她自顾自地把一杯红酒倒入另一杯里,两者混合在一起,蓝山于是很快乐地说:“这样它们就不会分开了。” 我心底腾然生出一丝隐秘的快感,甚至要笑出声来。 蓝山从来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但从前她绝大多数是不懂装懂,就不如此时此刻要更体贴:“这样做会让你开心吗?” 我点一点头。 然后蓝山低低地笑了:“那我们能不能做点更开心的事?” 完全可以。 蓝山今晚似乎很依着我,所以我的提议她都非常慡快地接受了。我难得有这样的经历反倒有些一惊一乍,这样一来画画的手就有些抖了,在蓝山gāngān净净的脚踝上留下丑陋的痕迹。 “你紧张了。” “酒喝多了。” 说谎这种事我现在好像张嘴就来,但这两笔的确很糟糕,于是我用卸妆水打湿的化妆棉洗去,蓝山的脚踝就再次变成了一张原始的画布。我再次动笔之前忽然有一点奇怪的遗憾——画布会不会因为易于涂改而不被珍惜,所以世人常更容易对落笔不悔的作品饱赋深情。 坐在飘窗上的蓝山大概没有我这样多愁善感,她端着酒沉默,偶尔看月亮,偶尔看我,偶尔因为化妆刷掠过的皮肤发痒而缩起脚来,于是我会发脾气让她安分,蓝山就很乖地不动了,再痒也不乱动了。 我事后必然有那么一丝忏悔:我好凶。 但当时我在搞艺术创作,除了眼里那只鸟我什么都不想。 我用蓝山留给我的口红在她的脚踝上画那一只不死鸟,用最细的化妆刷勾线,蓝山的脚踝形状好看犹如艺术品,我落笔的瞬间蓝山轻轻颤抖,这尊细腻饱满的艺术品就活过来了。这一个“复活”的过程令我很是兴奋,于是就不再去管是否玷污了她。 我只是很惋惜:“这支口红还挺贵。” 蓝山笑我的天真:“身外之物,生死由命。” 我流泪了,她好哲学。我要怀疑蓝山是不是和我一样有病了,因为她在某些时刻也很哲学,甚至有一点我的影子。这样一来我反而很替这支口红高兴,用它做颜料来作为蓝山脚踝上一只不死鸟的蓝图,我要是它做梦都能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