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进落雪堂,趁着婢女往后厨端点心的功夫,萧少夫人促狭道:“我猜陛下今晚还得歇在你那。” 清和长睫轻眨:“容姐姐这是何意?” 少夫人年满二十八,最是女子熟美的年纪,她哼笑:“妹妹之美,世间男女哪个逃得过?相思入骨,陛下睡你一宿可缓不过来。” 她口无遮拦,清和不羞不臊,因她清楚但凡在容姐姐面前表露出半点羞色,日后相见定逃不开被打趣。 她微微一笑,脑海掠过今早阿池口舌侍弄的细致舒慡,由衷道:“的确,我也缓不过来,需得多睡睡。” 容少夫人甘拜下风,更觉她和一般人不同,笑吟吟为她斟茶。 话音一转:“陛下身qiáng体健,想来是比咱佑朝最有雄风的男儿还要有活力。女子又何妨?女子厉害起来还不是当了万民的主,还不是领军杀得狄戎哭爹喊娘? “那些臭男人,纯属是惯得!平素逛花楼在女人帐子里进进出出的时候就没想过成不成体统了。” 她先是痛骂了一顿天下刚愎自用的男人,后婉转笑道:“我是支持妹妹为后的。像妹妹这等厉害人物,放眼天下也就陛下配得上。” 别看她满嘴不着调的荤话,容令此人素有才名,若不然也做不成萧家儿媳。 且这人心高气傲有意思的紧,在‘驯夫’一道着实有能耐。 萧崇至此生唯有一子,且是壮年得子,其子迎娶容令为正妻,立下永不纳妾的誓言。 婚后多年两人没有一儿半女,萧公子不为所动,一心宠着,把人宠得无法无天。 说她是萧家后院的霸主,可谓当之无愧。 六年前容令被查出身子难以受孕,也曾沮丧过一阵,萧公子恋慕她的才气美貌,仍旧谨守夫道,被枕边人拿捏地死死的。 她与清和的结识,起于清和义无反顾嫁入池家。 得知沈家女身着嫁衣甘心乐意嫁给一个‘死人’,容令当场表示:这个朋友她jiāo定了! 慢慢通过书信彼此了解,容令拿她当挚友,遂将身体缺陷直言告知,连同数位名医的诊断药方都一并寄去。 这么个人,清和不愿见她傲骨弯折。 “为后之事还有得磨,左右我不急。容姐姐,你把手伸出来。” 容令一叹:“劳妹妹为我费心了。” “治病救人,医者本分。”清和手搭在她脉搏,半刻钟后她眉目舒展:“和我推断的不错。” 她取出带来的玉盒:“这里是三十枚药丸子,早中晚各一枚,十日后我再来为容姐姐诊脉。” 这些年容令吃过的药数不胜数,后来还是夫君担心她服药伤身,qiáng行勒令她不准再喝稀奇古怪的药汤。 容令此人嗜甜,最不喜吃苦,却在子嗣一事不知遭了多少罪。 她相信清和的能耐,也知她拿出的药丸子是她钻研近一年的成果,可许是失望太多次,她不敢再抱希望,笑了两声淡然地将玉盒收好。 “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我都写在上面,容姐姐若信我,不如都试一试。”清和面不改色取出一张纸。 白纸黑字,字迹端庄大气,容令感慨她费心良多,一目十行看下去,脸颊微红,叹服好妹妹博学,在房.事上亦有深刻研究。 两个当世的才女放开了谈天说地,话题荤素不忌。 临近正午,容令有心留客,清和婉拒。 前脚送她离去,后脚萧少夫人扭着腰肢去寻夫君,枕头风chuī得萧公子头晕脑胀,唯有言听计从的份。 当晚萧公子与父长谈,萧师疼爱儿子,不忍说重话。 他记挂萧家子嗣一事,得知沈家女送了药丸子给自家儿媳,脸一板:“她倒是聪明,不说一个求字就想让老夫拥她为后,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若想为后,除非——” 萧敛生得文质彬彬,是再纯良不过的君子,闻言道:“除非什么?” 萧崇至长叹:“除非她那药丸子真有用,我萧家能添一子嗣,无论男女,老夫豁出这张脸也要扶她坐稳后位!” “爹!” 萧公子拧眉:“咱们萧家何时也做qiáng人所难的事了?” “做不到这点,她休想让老夫回心转意!” …… “姐姐去了萧家?” 池蘅搁置御笔,左思右想,盯着御案厚厚一摞奏折,若有所思。 刚过午后,她抱着没批阅完的奏折去了靖国公府。 太阳高高挂,燥气不绝,朱雀街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立后一事。 沈姑娘一早做了‘池少夫人’,此事合乎礼法,然陛下是女子,沈姑娘亦是女子,女子与女子成婚又不符世俗纲常。 书生们据‘礼法’与‘纲常’展开激烈讨论,女帝陛下一身常服低调地在茶楼街口听了几句,浑不在意地挥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