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慢慢朝她靠近,待离近了,姜煋未语先笑,纯粹气笑的:“你怎么在这,被赶出来了?” 她走路没声,见了她,池蘅连忙捂脸,怕因为一块桂花糕被大师伯‘秋后算账’。 没敢看她,脸埋在膝盖,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无辜:“婉婉头疼,睡下了。” 怎么可能真的头疼? 你这个傻子,又被人打发了! 姜煋不知该气还是该心疼她:这么个实心眼的,对上城府之深的清和师侄,可不得输得一败涂地? 转念又想,阿蘅的‘输’,从某种意义来讲,何尝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赢’? 说到底有个满身心机的姑娘愿为她披荆斩棘、保驾护航,这孩子终究是有福之人。 一时无话,姜煋负手而立,陪她chuī风。 没多久,池蘅扬起白净的小脸,言语恳切:“大师伯,你牙齿不好,以后甜食尽量还是少吃。” “什么?” 她一脸讶然不似作伪,池蘅察言观色陡然回过味来: 根本没有什么‘大师伯牙齿不好,不喜甜食一事’,大抵是婉婉不喜她喂旁人小食,故意那样说。 她眨眨眼,眸光清澈,想笑又不敢当着人的面笑:“没有,大师伯,是我一时糊涂说错话了。” 说错话?姜煋走过的桥比她走的路还多,脑筋一转哪能不知她有心‘包庇’? 她眸子微眯,心里一乐:好个清和师侄,吃醋都吃到她头上了。 两人也是有意思,一个暗里吃醋不说,另一个察觉到了却有心替人遮掩。 姜神医再次感叹:这若成不了一对,那可实在天理难容。 她轻拍池蘅肩膀,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阿蘅,好好gān。” gān什么? 池蘅眨眨眼,美色缭乱。 …… 白昼消亡,星月当空,山风绕着竹屋逡巡而过。 池蘅抬头看看天色,回过头来,不声不响瞧着窗户纸映出的昏huáng烛光。 瞧了几眼,忍不住催促:“清和姐姐,该睡了。” 她声音落下没两息,屋内烛光熄灭。 为避免某位沈姓姑娘夜深不寐,此后七日池蘅都守在窗外提醒她早睡,比琴瑟都要尽职尽责,认真地像看孩子的老妈子,弄得清和哭笑不得。 看热闹的姜神医对池蘅此举此大为赞赏。 在她们合力照料下,清和病体好转,寒毒半月没发作。 天刚亮,东方泛起鱼肚白,小香山一户农家不辞辛苦来到竹屋恳求姜神医出诊。 姜煋出身【道门】,治病救人,走的是以功德对抗天命的路子。 平民百姓诚心诚意求到她面前,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走前不放心,留下足够的药丸,jiāo待清和一日三服,又将日常需注意的琐碎说给池蘅听。 做好这些,姜煋挥挥衣袖,背着药篓离开。 少了一个人,竹屋一下变得空旷起来,池蘅初时不习惯,挥刀一个时辰后,失落随着汗水蒸发。 阳光照耀,她扭头看了眼坐在桃树下独自对弈的少女,温暖的感觉瞬间充盈整颗心脏。 小将军收刀入鞘,脚步轻快地跑过去:“姐姐,我来陪你手谈罢。” 两人皆为将门之女,排兵布阵,是打小就要学的。 一人乃天生的将帅之才,一人深谙人心,心有七窍,黑白棋子在棋盘杀得热热闹闹,最终以池蘅输掉半子作为了结。 小将军愈挫愈勇,jīng神焕发,卷起衣袖拉着清和继续:“姐姐,再来一局,这局我肯定好好下。” 清和手捧香茶,嗔看她:“不再故意让我子了?” 池蘅为自己愚蠢的举动感到后悔,连忙讨饶:“不敢不敢,怎敢小瞧姐姐?” 重起的这局,她还是输掉半子。 “又输了?” 她瞪圆眼,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坐在那分析对方棋路,总结失败的原因。 整整过去半刻钟,她仰起头,笑容满面:“姐姐,再来最后一局。” “好。” 所谓将帅之才,迅速在失败中总结经验,伺机而动,往敌手防守薄弱的领域快准狠地插.进一把刀,掌控节奏,扭转局势,此为基本。 这一局拿出十二分的心力对待,终是赢回清和半子。 她喜不自胜:“姐姐,你没让着我吧?” 输了棋局,清和眼底笑意反而比赢了要真诚,发自肺腑称赞:“阿池很厉害。” 她不怕阿池厉害。 相反,她怕她不够厉害。 两人对弈各有启发,各有长进,半月匆匆而逝,姜神医依旧未归。 起初池蘅还真情实感地担心大师伯的安危,被清和一语点醒,蓦然醒悟:是了,那可是连天罚降下都能受之不死之人! 她真不敢想,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大师伯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