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之第二十三章 存在的意义(下)
那花纹像是藤蔓一样,不断扭动延伸,很快占据了美狄亚大半张脸。 可能是因为无暇遮蔽容貌,美狄亚脸上的迷雾失效了。 卡鲁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到那绿色花纹中蕴藏的墨绿色光流,像沸腾一般翻涌着,刺激着藤蔓生长。 亡灵法师嘴角牵动,扯出一个无谓的笑。 “原来,是你们……” 绿色花纹进一步延展,顺着美狄亚的脖颈游向身体躯干。 隐藏在衣裙中,原本就位于四肢的花纹被接续上了,便有火焰燃起,那绿色花纹像是蜡烛中的棉线,决定着火焰的形状。 绿焰燃烧,扩散到美狄亚全身,隔断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压迫。 旁边的加西亚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到现在还动弹不得,根本无法吹奏,只好让魔笛再次化作火焰钻进身体,提供更多支撑的力量。 美狄亚沉默着,缓缓抬手只,指向亡灵法师。 “没想到我躲在这里,都被你们发现了,很好。” 亡灵法师轻声感慨。 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魔杖。 如同黑洞一般的眼睛骤然亮起了一点光。 光点迅速扩散,很快占据了眼眶。 光点在扩散中亮度不断衰减,不到十秒,亡灵法师的双眼就已经变得苍白。 像是白骨一样的颜色,和质感。 亡灵法师用魔杖的顶端指向美狄亚,一只白骨手臂像是幻影一样穿透地板,抓住了美狄亚的左脚踝,然后第二只白骨手臂抓住了她的另一只脚踝。 随后,不断有白骨手臂从地上生出,顺着美狄亚的双腿往上,将她的身体抱住。 很快美狄亚全身都被白骨手缠住,皮肤表面逐渐泛起苍白之色。 苍白骨质的侵染激起了美狄亚体内力量的反应,她身上的火焰逐渐泛起绿色,随后变成深绿,墨绿。 苍白和墨绿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没有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亡灵法师将魔杖掷了过去,正好插在美狄亚身前。 魔杖顶端的灰白色晶石,随着苍白骨质的延伸而逐黯淡。 骨质手臂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开始迅速增殖,将美狄亚整个包裹了起来。 原本那些白骨手臂中,一部分限制着美狄亚的行动,另一部分自然脱落,碎裂,化成一堆尘土。 奋力挣扎的美狄亚像是不会游泳的人被被泡在了深水中,徒劳地扭动身躯,想要获得救援。 但是,骨质的蔓延速度实在太快,十几秒后,她脸上逐渐泛起了苍白的光泽,就连睫毛也隐隐泛白。 此时的美狄亚比之前的亡灵法师更像一座塑像。 处理完美狄亚,亡灵法师将目光投向了不起眼的加西亚。 加西亚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美狄亚,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 见他如此配合,亡灵法师伸手帮了他一下,骨质的侵染加快了,加西亚也很快成为了一座白骨雕像。 将二人处理掉之后,亡灵法师站起身来,走向了卡鲁。 卡鲁紧紧盯着亡灵法师,摆出戒备的姿态。 “伊达尔·巴隆,我的名字。”亡灵法师说话越来越流畅了。 还没靠近,他就主动停了下来。 这突然的善意让卡鲁有些奇怪,他迟疑了好一会儿,开口回应道。 “卡鲁,我叫卡鲁。” “请回答我几个问题。” 伊达尔的语气很平淡,却不容拒绝。 “呃,好的,没问题。” “外面……还有其他的亡灵吗?” 卡鲁一愣,外面的亡灵? 依尼翠应该有一大堆,自己在路上也制造了十几个…… “有,还有很多。” “那么,外面还有巨龙吗?” “据说还有最后一条巨龙,被供奉在北地,从来没有出来过。” “红龙,涅格纳斯?” “好像是的……对,就是祂。” 听到这个消息,伊达尔沉默了。 枯瘦的身躯和干瘪结成一块的面板,看不出他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道:“那么,我知道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卡鲁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措辞,问出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心间,让他不敢直接回去唤醒母亲的问题。 “我的母亲因为意外离世了,我想要复活她。但是,我有些犹豫,如果我将她变成了亡灵,那她还算活着吗?” 伊达尔静静地听着卡鲁的问题,没有表现出丝毫讥讽和不悦。 听完之后,他反问了卡鲁一个问题。 “你觉得亡灵是什么?” 卡鲁被他问住了。 在他的心目中,亡灵是什么呢? 首先,是怪物?然后,拥有强大的力量? “其实你最担心的,应该是……”伊达尔伸手拔出魔杖,抬手轻轻一挥,无数的身影从大殿两侧出现,“你所制造的亡灵,会无条件服从你的命令,这样的话,被复活的,还是你的母亲吗?” 卡鲁沉默了,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当他在商道上将卢克商行的人唤醒成为亡灵的时候,他就隐隐发现,他可以控制那些亡灵。 所以他在知道回依尼翠的方向之后,没有直接回去,正当美狄亚提出交易,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这个问题有办法能解决吗?” 卡鲁看着伊达尔,认真地问道。 伊达尔低下头,“很抱歉,并没有这样的方法,这是亡灵的本质决定的。” “所以,亡灵究竟是什么呢?” “有很多人害怕亡灵,因为他们觉得死去的人不应该再站起来,还有的人渴望变成亡灵,因为他们认为亡灵可以永生不死。但是,当我为了圣战,从大魔导师转职亡灵法师之后,却发现……” 伊达尔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 卡鲁没有出声,静静地等着。 “亡灵……只是亡灵。” “那是什么意思?” “当你成为亡灵之后,你就不再是人类,你将属于一个新的种族,亡灵。” “新的种族?” “是的,就像精灵族、矮人族那样,亡灵族有自己的生存和繁殖方式。对于亡灵族来说,身体只是载体,所有的记忆和意识都存在于头颅之内的‘魂火’。想要成为亡灵,必须有人为你点燃魂火。而这个,就是亡灵族的传承方式。” 伊达尔抚摸着魔杖,抬头看向卡鲁,眼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所以,我可以更加明确地回答你之前的问题。如果你还不能放下人类的身份,那就不要将你的母亲变成亡灵。因为你一旦那么做了,她就不再是你的母亲,而你,将会成为她的父亲。” 卡鲁呆住了。 各种思绪在他脑中流转,交织,逐渐缠成了一团。 “可是,这又算什么呢?我拥有所有作为人的记忆,却无法做一个人。” “我年轻的时候,总是喜欢思考存在的意义。但直到几百年后,我才真正明白,所谓存在的意义,只是存在而已。所有的种族都有本能的求生欲,亡灵也不例外,维持亡灵存在的东西,已经跟人类完全不同了。” 卡鲁尽力去理解伊达尔所说的话,但是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只听懂了最后一句。 “所以,洛温那一起亡灵杀人事件?真正的原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