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之第六章 分歧点
“轰!” 当第一声爆炸响起,守在依尼翠小镇内的查尔斯·墨菲推开窗,向天空发射了预定的信号弹。 足有一般子弹5倍口径的信号弹在空中嘶吼着,炸成了一团黑烟,隐隐显出一枚齿轮的形状。 这是最高级别的动员令,因蒂斯领数十年陆续埋下的暗线同时被启动了,像是在水中投下一颗石子,火光、浓烟、惊叫、爆炸像水花一样,在小镇各处绽开。 发完信号的查尔斯旋下枪管上加装的信号弹发射器,习惯性检查了自己气瓶的储量,还有七成。 听着逐渐扩散的骚乱,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蒸汽枪,有些发愣。 贾尔斯大人当初并没有说离开的信号是如此规模的爆破,不知道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但是不管怎么样,那边肯定是遇到了麻烦。 事情早已超出了当时定下的预案,现在如何处理全靠临场发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只希望不要犯什么错误。 依尼翠的卫队规模也就七十人左右,在和平年代,这样的队伍足以保证小镇的安全,但是当前发生的事情是他们从来没有应对过的。 身穿白色制服的卫队首领大声呼喊着,试图让人们冷静下来,却被惊恐的人群淹没了,像是一棵水草,不住地摇摆着。 查尔斯将枪管从窗口的缝隙伸出去,左右移动,始终瞄不准那个白色的身影。 “嘭!” 扳机被触发了,弹丸从卫队首领的肩上擦过,击中了一个卫兵的腹部。 那个卫兵踉踉跄跄退了几步,没有倒下。 查尔斯迅速低头蹲下,收起枪,顺着墙根挪到角落,揭开一块地板,跳进了准备好的地道里。 该死的! 如果能把卫队首领干掉,他就可以为贾尔斯大人争取更多的时间,但是人流的冲击救了那家伙。 无论如何,必须要撤离了,他已经出色地完成了牵制任务。 地道里的空气混浊沉闷,查尔斯从怀中取出一个面罩戴上,然后又摸出一根两指粗的圆柱体,双手握住两端用力一扭,其中一端便亮起了昏黄的光。 他弓着腰,借着这光亮走向撤离点。 . 泰斯迪拉大道东侧,一间褐色房屋的庭院里,水井上的盖板被顶起,然后完全打开,查尔斯小心地爬了出来。 这里离刚刚的据点有数百米,短时间内,小镇卫队不会查到这边来。 将手中一次性的照明装置丢掉,查尔斯摘下面罩,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甜香,让他不由自主地深呼吸,想要多吸入一些,但越是用力,那香味就越淡。 这是什么味道? 还有,这里接应的人呢? 刚刚才放松的身体再次绷紧,查尔斯从腰包里抽出蒸汽枪,拧开便携的气瓶,戒备地朝大门处移动。 这是二等公民规格的房子,宽阔的庭院里摆放着各种木匠工具、大堆的原木和不同形状的木块,这是获得了证明的匠户才能建造的房子,庭院即是工坊。 嗡~~~ 莫名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又好像近在身边。 查尔斯身躯一颤,差点抓不住手中的枪。 像是某种坚硬的屏障被拍击的浪潮彻底击溃,曾经参与过一些机械试验的查尔斯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如果他再晚1秒钟倒下,就可以看到—— 天黑了。 灰白色的云层被倾入了浓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很快将整个依尼翠笼罩在阴影中。 就在此刻,依尼翠上空的某处,空间波动起来,像帘子一样被掀开了。 身穿蓝白色条纹服装的少年从中走出,啪地打了个响指。 一切都陷入了静止,时间停滞了。 少年的眼中闪过朦胧的光影,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已被他知晓。 “版本冲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影像流转,停在了因蒂斯武装士兵背后联装气瓶爆炸的瞬间。 “不,只是规则碰撞而已,这种事情拉普拉斯还不会处理么?好吧,毕竟还只是雏形,需要更多样本的训练……” 少年向前迈出一步,瞬间来到了爆炸的中心点,然后循着地上的痕迹走到伊凡身边。 躺在地上的红衣大主教此时已经面目全非,浑身扎满了爆裂的气瓶碎片,即使是圣灵等级的圣力也无法进行治疗。 少年拔出一小块碎片,轻轻一捏,金属片无声爆裂,散成了一蓬光点。 少年的手从光点中穿过,两指捻动。 “我说圣灵级不至于这么弱,那可是按照地上天使的强度设定的,原来是法则冲突……这伤势要是在东边,就是所谓的‘大道之伤’了,就算是渡劫成仙也得够呛……” 他的目光随意游走,停在了伊凡手中紧握的圣杯残片上。 “引动无数的变量,因果纠缠,这个世界的进化,还有拉普拉斯的完善,最后说不定要落在你的身上……” “所以,这一次我就不去修正了,世界线进入岔道,也不一定是坏事。” 少年蹲下来,查看了一下趴在伊凡身边的卡鲁。 “时间早了一年多,本来你不用遭受这些……可是……命运的种子早已种下,迟早会找上你的……” 少年站起身来,望着小镇边缘的某处,那里是席卷依尼翠的暗影之源。 一步迈出,少年来到幽暗的洞口边缘。 “吸血鬼、狼人、鬼魂、灵俑、食尸鬼、天使、恶魔,豪华阵容,堪称3a级别的大作,本来准备下沉维度作为副本的,现在倒好,直接上线了……” “在末法时代,虽然吸血鬼受到了史诗级削弱,鬼魂也弱得没有存在感,可是以兽人为模板的狼人、还有以亡灵族为模板的灵俑可是强得很……这完全不是我想做的依尼翠啊混蛋!” “真是伤脑筋,依尼翠提前上线,黑暗生物猛的一批,最主要的制衡者,大天使艾维欣我还没开始做,就这样放它们出去,不知道要扰乱多少条世界线……” 少年将手按在洞口,有些迟疑。 停顿了十几秒,他又收回手。 “算了,就这样吧,用kk的话来说,或许失控是整个系统‘活化’的必经之路,随机的分岔越多,越接近真正的命运。” 想到这里,少年微笑起来。 “只要加一个保险就好了,来一场盛大的朝圣吧,mylemmings!” “成为搅动世界的勺子,为我带来更多的变量吧!” 少年伸出右手,啪地打了个响指,一条规则被写入了所有黑暗生物的底层印记。 最后,他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随手一拨,掀开一个空间通道,缓缓走了进去。 “凡事要往好处想,虽然大天使艾维欣还没做,但好消息是……食尸鬼和恶魔我也没做嘛,扯平了……”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空中,空间的褶皱平复的瞬间,淡淡的波纹荡开,世界重新运转。 . 查尔斯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昏暗。 意识逐渐清醒,他一惊,后背冒出了冷汗。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撤离点的庭院中,手中还紧紧抓着蒸汽枪。 他握紧枪,将手指放在扳机上,迅速地观察四周,似乎没有人。 然后,他骤然翻滚到旁边一堆圆木边,后背贴住有些粗糙的树皮,枪口对着前方。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警报解除。 查尔斯将头后仰,将身体完全靠在木堆上。 他开始回忆刚刚自己晕倒的原因。 没有人在的话,那就不是敌袭……对了! 他想起来了,似乎是某种声音。 小镇遭受了入侵?不是他们刻意制造的骚乱,而是真正的入侵? 他需要尽快弄清楚当前的处境。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查尔斯看了一眼已经变得漆黑的天空,难道自己昏迷这么长时间,已经到了夜时? 尽管便携的计时器已经实现量产,但那毕竟是奢侈品,整个小队里也就只有贾尔斯大人有一块。 呜,呜——,呜,呜——,呜,呜—— 就在这时,汽笛声响了起来,三短三长。 昼时六点??? 可是,这天空……就算是有暴风雪突然来袭,天也不会这么暗。 漆黑天穹下,似乎有某种灾厄正在苏醒。 空气中飘来一种奇异的甜香,查尔斯鼻翼掀动,目光逐渐发直。 好像是从外面传来的。 查尔斯喉头微动,不自觉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那是……什么? 为什么如此……美味? 他站起来,循着那莫名的香味向门外走去。 出门之后,右转,前行,再右转…… 就快到了…… 马上,就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如此动人…… 查尔斯像是被那一缕味道牵着,兴奋地跑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身后拖出了淡淡的影子。 转过隔壁的一等庄园,阴暗逼仄的小巷里,两个人影交叠着,空气中弥漫着甜美的味道。 看到眼前的情景,查尔斯呆住了。 他不知不觉拥有了看穿黑暗的视力,清楚地看到,尽管确实是一男一女,但并不是情人的拥吻,那个男人咬着少女的脖子,鲜血四溢。 美妙的味道愈发浓郁了。 听到巷口的动静,男人抬起头,看了过来。 双眼猩红,尖利的獠牙隐隐泛着寒光。 奇怪的是,查尔斯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身体开始了莫名的震颤,让他有些发痒,嘴里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咕噜的喉音。 他正想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咔啦一声巨响,旁边的墙倒塌了,一个巨大的身影蹿了过来,将那个男人撞飞了好几米。 当那个身影停下来,不住地撕扯着那个男人,查尔斯终于看清楚,那是一只灰色的巨狼。 来自血脉深处的渴望在驱使着他,想要让他冲上去跟巨狼厮杀,但生命的威胁又让他冷静下来,查尔斯迟疑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走,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不知何时泛起的灰色雾气中。 “嗷呜~~~” 巨大的狼嚎击穿了空气,回荡在小镇上空,随后有更多的嗥叫呼应着,此起彼伏。 . 小镇边缘的废墟,并排的两座新坟,其中一座被掀开了。 从坟墓中爬出的少年坐在土堆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听到狼嚎声,缓缓转头,露出了死灰色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