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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灵之第十一章 方向(上)

   记忆中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奔跑。   沿着官路至少跑出了十几公里,卡鲁没有丝毫的疲惫感,双腿像是钟塔里的齿轮一样,精准地重复着奔跑的动作。   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却只能像毛刷一样拂过他的身体,无法带走任何温度。   卡鲁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多远,眼前的景象由青黄色交织的官路变成大片枯黄的草地,地势逐渐攀升。   这不是去依尼翠的路!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那条官道是连接周边小镇和提尔城的,他从亡灵们的记忆里确定了通往提尔城的一端,据此判断另一端通往依尼翠,但他忘记了一个最基本的常识。   提尔城周边有六七个小镇,在依尼翠同一方向,就有三个。   没有任何信息表明那一队行商是从依尼翠返回提尔城的,这只是卡鲁毫无根据的的期望。   他的鞋子早在变成怪物的时候就已经被撑破,赤着脚奔行在铺满碎石的官道上,虽然不会受伤,那感觉十分独特,时间长了之后,让他有一种怪异的舒适感。   此时站在草地上,感受着脚下的触感变化,卡鲁有些茫然。   抬眼望去,远处是起伏的山丘,还有绿色的树木。   看到这样的景象,卡鲁知道,自己已经靠近了白河流域,也就是说,这里离依尼翠不远。   但是自己当前奔跑的速度,与怪物形态下的飞行速度相比,不知道差了多少倍,当初飞了几个小时才到这边,现在跑几个小时,明显是不够的。   卡鲁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虽然没有任何疲劳的感觉,但他还是决定休息一会。   他很担心一种情况。   小时候,他很喜欢问母亲很多的问题,其中就有“人死了会怎么样?”,母亲的回答是“人死了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卡鲁害怕自己跑着跑着突然矮了一截,回头一看,原来是腿断了。   在奔跑中,他也开始尝试去适应这具亡者之躯。   来到这片草地,他已经得出了一些结论。   所有的感觉依然存在,只是身体不再受到寒冷的伤害,至于高温,他还没有机会去尝试。   在奔跑的过程中,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的意识逐渐下沉,去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恍惚之间泛起的记忆里,有众人用各种杂物攻击他的场景,还有海因斯神父抛出银质餐盘限制他位置的画面,其他所有东西砸在身上都不痛不痒的他,而不小心踩到餐盘,感觉就像踩到了烧红的木炭。   由此可见,他的身体强度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一般的武器已经很难对他造成伤害,除了一种特别的材质,银。   想到这里,卡鲁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昨天晚上,镀银的重剑砍在身上的感觉,像是被烧红的铁鞭抽打一样,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   卡鲁晃了晃头,小心地舒展身体,用触觉感知各处关节的状态。   还好,感觉身体比较坚韧,应该不会出现自己担心的情况。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卡鲁放下心来,开始继续思考如何返回依尼翠。   他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从来没有离开依尼翠超过五公里,一直在小镇周边活动,而现在,尽管根据白河流域确定了依尼翠就在附近,但究竟往哪边走,他并不清楚。   依尼翠靠近白河的支流,有不少的人家是靠捕鱼成为三等公民,甚至凭借制造渔具的技术拿到了工匠证明,晋升二等公民。   在渔汛时期,卡鲁家的小酒馆还限时售卖鱼肉馅的馅饼,所以他对这一点印象尤为深刻。   但是,依尼翠究竟在这个地方的上游还是下游呢?   卡鲁过去从行商的口中得知,整个罗塞领的形状是狭长的,像是一种南方山区的武器和玩具“回旋镖”,也就是说,万一他走错方向,除了原路返回,没有其他的捷径,这无疑会耽误大量的时间。   所以说,方向非常重要。   在弄清楚具体的方向之前,他不能轻易行动。   究竟该如何分辨方向呢?   卡鲁环顾四周,除了来时的官路,其他三个方向都是枯黄的草地。   左边的极远处似乎是连绵的青白色山脉,右边则是黄褐色的裸露岩石,前方地势不断抬升,从隐约的水声推断,应该有一道河谷。   依尼翠周边有树林,有岩山,也有河流,卡鲁并不是有经验的冒险者,完全无法分辨三个方向哪一个通往依尼翠。   于是,思索了一会之后,他决定采用一个老套但十分有效的办法。   那就是问路。   卡鲁顺势躺倒在草地上,准备等下一队行商从官道过来,找他们询问前往依尼翠的方向。   天空灰蒙蒙一片,没有太阳,在野外也没有钟楼计时,卡鲁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只能根据天色大致推断在正午过后,夜时之前,大概昼时九、十点钟的样子。   死亡之后,他的视力竟然得到了加强,可以看见云层中有灰蓝色的粒子在杂乱地运动,看了一会,他感到有些无聊,转头看向了侧面。   这一看,让他顿时睁大了眼睛,差点惊呼出声。   只见草地上漂浮着无数淡紫色的光点,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由于贴近地面,从上面看的时候几乎不可见,但卡鲁躺下之后,光点正好在他眼睛的位置,无数的光点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暗紫色的线,将草地和天空切割成两个世界。   静静地看了一阵,光点像是受到了什吸引,缓缓聚集成流,向卡鲁的方向流淌过来。   尘埃般细小的光点,在靠近的过程在逐渐放大,像山间溪流底部的细沙一样,顺着清澈透明的溪水流泻而至。   卡鲁下意识闭上眼睛,但阻止不了光流的靠近。   在他的的感知里,光流毫无阻碍地穿透他的眼皮,进入了他的眼眸深处。   那里有两团火焰在燃烧,涌入的暗紫色光流成为了它们的燃料,让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这种感觉让他沉醉,就好像小时候每到冬天,母亲将壁炉后热好的水注满一大桶,让他整个人泡在里面,那种温暖、惬意、昏昏欲睡的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只维持了片刻,远处有震荡传来,连带着暗紫色光流也受到了冲击,很快被震散了,四处流逸。   卡鲁下意识将感知顺着混乱的光流延伸出去,在感知被震碎的最后一瞬,他看见了一个车队。   有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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