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记忆(二)
这时,天明接着开始说:“的确不容易懂,这个道理你可能要用的时间才能明白,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把这两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可以吗?”天明总算是说完了,然后,少羽是彻底蒙了,他眼珠一转,停顿了一会,并且点了点头。 当然了,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呃,当然,没有问题。”天明听罢,转身离开,给了少羽一个略显潇洒的背影,未曾回头。天明想着:“大叔就是诚实善良,连耍帅这样的事情都不曾干过!算了,我还要去找大叔呢,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这时,少羽并没有从惊愕中反应过来,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就问了高月一句:“这小子在医庄不会是吃错什么药了吧?”这时,高月没有言语,只是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天明的吐舌头的调皮动作而结束,虽然不知少羽是否反应了过来。 但是,足够引起旁人的深思。在这样的乱世,很残酷,很冷漠,很危险,杀戮不断,死亡无数,还能够见到如此真挚的笑容,还能够感受到如此清晰的暖意,这也是一种安慰。他们,像是乱世中的曙光,将黑暗照亮。 这时,盖聂独自走在了返回途中,他从班大师那里早已知道了自己的住处,是一间石室,离表演场地并不算太远,本来,班大师是打算护送他的,只是,盖聂自己婉言谢绝了,路途不长,环境也不算太过于陌生。 那间石室,他还是有把握找得见的,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最重要的是,他心中有事,有疑惑,必须考虑清楚才行。于是,他心事重重地走了一路,盖聂不论走路还是做事,都会凭借自己的感觉,再加以理性的判断。 因此,他对于自己的感觉,一向是很有自信的,就像对于自己手中的剑一般,有自信,有把握。他先前还在想那个人是谁,只不过,那个人最后的眼神告诉他,也让他确定了一个答案:“如此强烈的杀气,这个人,难道是他?高渐离!” 其实,在步入机关城的那一刻起,盖聂深知,他会与高渐离狭路相逢。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高渐离是墨家的人,同他的挚友荆轲一样,并且,与荆轲交好。他知道,高渐离一定会想着找到自己,给荆轲报仇,从始至终,所有的人都认为荆轲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盖聂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挚友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即使,不是自己动的手;即使,不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但是,终究是自己没能救下他,让他死于大殿之上。自己最后只能看着挚友的尸体,久久无话。挚友死了,可是,自己还活着。 当初,是自己没能拦住挚友,让他走上了这条路,那么,面对所有人的指责,也不应该说些什么,不是吗?要报仇,便来报仇,对我究竟有什么样的仇怨,也是无妨的。 当他听到了小高这两个字眼,他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从来没想过躲,他来了到这里,便是最好的证明。此时的他,在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一个地方,铸剑池,盖聂停留了不久,打开门上的机关,径自走了进去。 顿时感到一股热浪袭来,不过,对于盖聂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他只是思考了一下,便又向前走去,走到了此地的中央,他看到了悬挂着的剑,有些是铸造未完成的失败品,有些是铸造成功的精品。只不过,盖聂的重点并不是看剑。 他的思绪飘向了很久以前,“阿聂,你知道吗?这是一把屠龙之剑,他叫残虹,如果用它来刺杀秦王,胜算是很大的。”当时的荆轲正信心满满地向他介绍这些。这是盖聂永远不愿想起的场景,但是,在今天,他想起了两回。 他看着剑池的中央,口中呢喃着:“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屠龙之剑?”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把剑,杀气太重,对主人有害,因此,他是极力反对这件事的,当时的所有人,究竟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剑的身上,还是剑的主人身上? 盖聂想了想,心中便有了定论:“是寄托在了那柄屠龙之剑的身上,他们只是想到了这柄剑的威力,从未曾想过,或许,再厉害的剑在手,如果剑客本身的造诣不够,那么,一切皆是徒劳。”盖聂理解得通透,并不代表他人能理解的透彻。 比如说,他的挚友荆轲,他的劝说,在他那里显得很是徒劳,他作为纵横家,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口才还是辩驳能力,或许,真的很差。如果说,当时的他的状态。如同溺水的无助者一般,没人没够帮他,当然了,也没人能够救他。 而高渐离,盖聂终于又想起了他来,这个人,当初在易水之畔,自己和墨家众人为他送行之时,是在一个寒冬,易水河畔,还飘着雪花。燕国,处于极北之地,本身就比较严寒,再配合着当时的场景,更加凄冷异常,那是送别的场景。 说是送别,不如说是永别,此生,不会再相见。墨家巨子也站在了易水之畔,还有高渐离。盖聂记得,高渐离当时为荆轲奏乐,为变徵之声,荆轲和而歌,士皆垂泪涕泣。盖聂没有哭,他早已,不会哭,早已没有了泪水这个东西,但是,他会伤感,会痛苦,会伤心,会无奈。 荆轲从他的身旁而过,与他擦肩,不曾回头,他俩,谁也没有再去看谁一眼,是不忍看,也是不敢看,这一看,或许,就再也舍不下了,这时盖聂当时的心情。随着雪花的飘落,寒风的呼啸,自己的挚友渐行渐远。 现在回想起来,盖聂至今都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切的,面对挚友的离去,显得那么无措与伤感。有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扭转局面。也许,真的是因为自己太渺小了。 盖聂在不知不觉中感到了冷与热的交织,也感受到了心灵的煎熬,于是,他退了出来。缓缓打开了铸剑池的门,继续向前走去,他的这段记忆,对于他来说,着实有些痛苦与煎熬,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想要把它深埋,只是,来到这里,来到机关城,来到墨家,就意味着,这所有的事情,就会重新揭开。 这样的效果,算是,在重新裂开的伤口上撒盐一般,不堪回首,让人痛苦。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受?或许能吧,走了那么久,什么都挺过来了,难道,这样的事情,还能难倒自己吗?盖聂摇了摇头,显然是否认了自己原先的想法。 盖聂离开了铸剑池,继续往前走,突然间,身后想起了熟悉的声音:“大叔?大叔,真的是你啊,我终于找见你了,太好了。”起先,这个声音充满着不确定和难以置信,只不过,在过了不久之后,这个声音充满了确定和亢奋。 盖聂知道是谁,是天明赶了过来,正在诧异间,天明便小跑着冲了过来,往盖聂的怀里冲。盖聂心想:“这孩子啊,怎么还是这么冲动,这可不行!刚刚的冲动,他就已经承担了后果。那是因为他是小孩子也是墨家的客人,所以没人会对他下杀手。如果是敌人,可就不好说了!” 盖聂还没有什么动作,倒是天明先动了,他离开了自己的怀抱,脸色沉得让盖聂觉得有些疑惑和可怕,尽管盖聂从来没怕过什么东西,也许,他的后怕,用不安来解释会更好些。 天明低语:“大叔,你一直在看着我,对吗?从进入了那个表演场地开始,从我出现在那里开始,是吗?” “是的,天明,你不是也看到了我吗?天明,你想问什么呢?”盖聂面对天明无厘头的疑问,有些摸不着头脑。 “天明没有一刻让你省心过,大叔。天明的任性,总是显得那么不合时宜,我知道,大叔一定是预感到我会闯祸,才留在了那里,也是顾及到了我的安危,才选择留下。” “只是,果然,天明还是没有出乎了大叔的预料,还是坏了别人的规矩。若不是大叔后来放宽了心,天明在想,大叔,你会出手,对吗?”天明一连串说了一大堆,彻底是把盖聂镇住了,因为,盖聂原本以为天明是来寻求安慰的。 或者说,他也想到了,天明也可能是来询问我为何不出手的原因,只是,盖聂确实没想到,天明是来诉说这样的情况。 过了许久,盖聂沉默着点了点头,算是给予了天明肯定的回答。他隐隐能够猜到天明之前为何跑的这么急了,原来,竟是因为自己,是因为内心的愧疚,还有,对自己的无奈。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安危此时的天明。 他看着天明,久久不语。而此时,天明也在定神看着盖聂,大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他家大叔的眼睛看,很是疑惑,他想从大叔的眼里读出些什么。只是,目前,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