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光明媚,皎洁的月华透过薄云倾泻而下,在街道上投射出斑驳陆离的阴影。 一位位黑衣身影在月光下穿梭,仿佛隐匿于夜幕之中的鬼魅,令人毛骨悚然。 不仅仅是安乐阁附近的大街上出现了这种诡异的景象,整个长安城的不良人都出动了。 因为裴淳安的一句话,安乐阁附近的街巷彻底封锁起来,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只是那些普通人却没有任何察觉,依旧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胡弦声阵阵,娇笑声连绵不断。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 樊灵儿推开雅间的门,缓步走进了屋中,朝着裴淳安行礼道:“公子,奴家幸不辱命。” 她的声音有些激动,将手中的白纸递给裴淳安。 裴淳安伸手接过,仔细端详片刻后,便将白纸放在烛火上,轻轻一烤,瞬间化为灰烬,飘散在风中。 他看着樊灵儿带着激动的目光,淡淡说道:“做的不错。” “多谢公子夸赞!” 樊灵儿满脸欣喜,语调越发激动起来。 只要眼前的公子将金豆子给她,她就能让妹妹离开青楼,重新开始。 裴淳安看着樊灵儿,淡淡的说道:“你千不该万不该找你几位姐妹帮忙。” 樊灵儿神色慌乱起来,急忙说道:“公子息怒,灵儿并未有冒犯公子的意思,只是……” 裴淳安将手中金豆子扔在了她面前,缓缓说道:“两清了,你可以走了。” “是,是,是。” 樊灵儿连忙答应着,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慢着!” 裴淳安忽然叫住了她。 樊灵儿转过身,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带着你妹妹马上离开长安。” 裴淳安说话间,又是掏出一袋金豆子,扔在了她怀里,语气淡漠道:“你有一曲胡弦的时间带你妹妹离开。” “要是不希望你那几位姐妹出事,你也可以跟她们顺带提一嘴。” “这是本帅欠你们的,今夜过后,就没有了……” “什么?” 樊灵儿一介烟花女子,不清楚裴淳安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手中的两袋金豆子,她紧咬牙关,对着裴淳安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裴淳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缓缓端起了桌面上的酒杯,低头品尝一口,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胡弦声又开始了! …… 半盏茶时间过后。 樊灵儿带着从老鸨那里买回来的两张卖身契,找到了正在柴房里面闷闷不乐的樊巧儿。 “我们快离开这里。” 她不由分说,拉起樊巧儿的手臂便往外安乐阁后门走。 “你干什么?我们去哪儿?” 樊巧儿不解的问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姐姐拽着走了。 “姐姐刚刚已经赎身了,你的那份我也帮你赎了,现在我们马上就走。” 樊灵儿虽然不知道裴淳安要做什么,但是最后裴淳安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让她现在都有些心有余悸。 她来的时候已经将四颗金豆子交给了那四位姐姐,提醒的话也带到了,至于她们愿不愿相信,自己也没有时间管了。 “这么晚了,已经宵禁了,我们能去哪里?” 樊巧儿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 樊灵儿闻言,脸上露出了焦虑。 对了,已经宵禁了。 她们要怎么出去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缓缓的驶到了安乐阁后门处,挡在樊灵儿二人的面前。 马车上面有一位黑衣人,他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两位姑娘,请上马车,大帅吩咐了,只要你们愿意走,便送你们出城。” “大帅?” 樊巧儿和樊灵儿都是一愣。 前者不明所以,后者则是小脸紧绷,想到那位公子最后的尊称,她一把抱起还在挣扎的樊巧儿,往马车跑去。 樊巧儿惊呼着,拼命的挣扎:“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快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多谢这位大哥。” 樊灵儿对着这名不良人感激的弯腰,便带着樊巧儿钻进了马车中。 不良人淡淡说道:“既然没有人愿意来,那我们就出城了。” 听见不良人这句话,樊灵儿心中忍不住一紧,小声问道:“能不能再等一等?” “曲要终了,人也要散了……” 不良人淡淡说了一句,手中拉起缰绳,扬鞭策马,马蹄踏踏而去,卷起漫天尘土。 樊灵儿脸色一白,紧紧的抱住了怀中还在挣扎的樊巧儿,口中喃喃道:“姐姐们,我害了你们……” 耳边传来的胡弦声被马车声掩盖,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樊灵儿紧闭双眸,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落在樊巧儿的胸膛,湿润一片。 怀中的樊巧儿似乎感受到了姐姐的悲伤和难过,乖乖的没有再挣扎。 出城以后,马车的速度渐渐的加快起来。 车轮滚滚,碾碎了满地的枯叶。 …… 安乐阁。 胡弦声,饮酒声,喧嚣声,歌舞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嘈杂无比。 二楼的雅间,裴淳安静静的靠坐在座椅上,听着楼下吵闹的环境,端起酒杯浅抿一口。 此时,窗户上映照着一道人影,他微侧着脑袋,半眯着眼睛盯着前来的不良人。 “大帅,人已经送出城了。” 这名不良人跪在地上,垂首禀报着。 裴淳安放下酒杯,淡淡问道:“那四个女人没有跟着一起走?” “没有。” 不良人回道。 “生死有命,既然她们选择留下来,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裴淳安叹气一声,挥了挥手,突然淡漠说道:“杀了。” 这位不良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帅,毕竟帮了我们,她们又没有打乱我们的计划,不如我们把她强送出城?” 裴淳安闻言端起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不良人,看了有三息时间,才淡淡的说道:“本帅说过,胡弦声结束,就是计划开始的时候。” 听见裴淳安这般说,这名不良人心领神会,恭敬退下。 待到房门被关上后,屋内只剩下裴淳安一人时,原先那慵懒随性之态尽数褪去。 地上留下了一块不良人的令牌。 “有点意思……” 裴淳安笑了。 曲至尾声,花魁舞罢,台下的众人纷纷鼓掌欢呼。 余音袅袅兮秋风,吹散红妆散入空。 …… 安乐阁外。 一名不良人看着马车中四个昏迷中的女人,面具下的神色僵硬,对着身边的同僚问道:“大帅不是说过时不候吗?” 旁边的同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曲子没有结束,你不会真的能够做到滥杀无辜吧?” 同伴反问一句:“我们的职责就是奉命行事,你就不怕大帅责罚?” 那人沉默不语,良久才说道:“世道如此,我怎能做到视若无睹?” 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恰逢其时,这般雷厉风行的大帅才能拨乱反正!” 那人苦涩的说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 同伴还没有说完,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坐上了马车。 “你以为大帅不知道我做什么?” “我已经回不去了……” 马啸声响起,马车很快的远去,消失在黑夜之中,唯独余音缭绕在安乐阁的上方。 看着身后的安乐阁,留在原地的不良人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就当我也没有看见……” …… 与此同时。 安乐阁。 二楼雅间。 守在东街的不良人,恭恭敬敬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经过告诉了裴淳安。 只是出奇的是,裴淳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端起酒杯,慢条斯理的喝着酒。 良久,他缓缓开口道:“可以开始准备了!” “是大帅!” 虽然心中觉得奇怪,但是这名不良人依然遵从裴淳安的命令,悄然的离开。 …… 一曲终了。 裴淳安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袖子上沾染上的酒渍,从雅间走出,抬脚向楼下走去。 他的出现,并没有让楼下的那些花客在意,这些人依旧醉生梦死,沉浸在美好的梦幻之中。 “啪!啪!啪!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街头显得格外的突兀刺耳,原本沉醉在温柔乡中的男人们瞬间清醒过来,齐齐的转头望向裴淳安。 “谁啊?打搅大爷雅兴?” “妈的,敢坏老子的兴致!找死是吧!” “你是什么人?”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是安乐阁!你竟然敢在安乐阁撒野!” “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 听着楼下一声高过一声的怒骂声,裴淳安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依然朝着楼梯下面走去。 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闪过疑惑和震惊,他们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个陌生男子究竟有什么底气敢在这里闹事。 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难道他疯了吗? 就在这时候,一抹刀花闪过。 那名叫嚣自己爹是谁的少年就被一名从天而降的不良人割喉,鲜血溅射。 鲜血洒了身边几名纨绔一身,更有甚者,因为躲避不及,整张脸都被喷满了鲜血。 “啊!” 惨嚎声不断的响起。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倒的少年,几名纨绔子弟立刻疯狂的大叫起来。 裴淳安冷漠的吩咐一声:“处理掉。” 又是几抹刀光闪过,几名大喊大叫的纨绔子弟被斩杀。 这一刻,让所有一楼的花客们恐惧了。 尖叫声,痛骂声,求饶声,在安乐阁中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慌不择路的想要冲出安乐阁,但是发现门口早就布满了不良人的身影。 他们只能缩成一团,颤抖不止。 但是嘴中的怒骂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 听着耳边传来的嘈杂声,裴淳安面罩下的眉头忍不住皱起,一股绝强的气势迸发。 “够了!” 他的声音冰冷如霜,充斥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一楼,除了一部分人不良人以外,其他的全部跪下。 所有人喉咙感觉被人掐住一样,难受无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本帅想要安静,听的明白吗?” 裴淳安声音平稳,听起来并未带丝毫的火气。 可是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却感受到了一种浓烈到极致的危险,仿佛只需要一句话,便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不过也是随着这句话,他们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 但是再也没有敢随意出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楼上的诸位大人,不敢下来见本帅吗?” 裴淳安声音淡漠,似乎是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一般。 那讽刺的语气落入众人耳中,却让他们忍不住的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