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时,气氛僵至极点。 便赤淞等人俱都面带不快,大义当前,他们其实算得同一阵营。比之魔界,自己再怎么斗那也是内部纷争。 可邱北长此话,明显是把他们也扒拉了出去。 顿时,冷笑了一声道:“哈,照这么说,对方还真是身手了得。 只是我等同玉魔子联手敌对,无暇分心尚情有可原。 北长老弟如此,倒叫在下对监察天司的能力刮目相看。” 邱北长心内气的咬牙,但又不好当场翻脸。垂首沉默,片刻后方笑道:“北长不是说了在下技不如人,赤淞老哥你又何必再来挖苦在下。 实在是,叫北长汗颜。” 小魔头听的眼角不停抽搐,要不是碍于自家主人没发话,真恨不得一掌拍死清净。 玉蛟龙不想再和他们纠缠,转身即要离去。 邱北长见状,哪能让他如意。急忙唤道:“玉魔子请留步,你是与对方交手最密的,这事只有你才清楚怎么回事。 烦劳解惑,感激不尽。” 而玉蛟龙脚步微微顿下脚步,道:“我们中计了。” 说罢,骤起怪风,吐噜一转便把他连同小魔头在内的魔界之众都给卷走。 只剩下邱北长等人捏碎铁拳,慢慢悠悠转过身扫过赤淞等,道:“老哥对此有什么看法?” 赤淞哪里不知他的心思,但是这招对付别人可以,对他们那是妄想。 黑布下的嘴角不屑上扬:“老弟身在局外,且都没看清是何人掳走目标。老哥我年岁大了,脑瓜不甚灵光,怎晓得这里面弯弯绕绕。 依老哥之见,玉蛟龙尚未走远定在附近搜寻。老弟年纪轻,脚程快。现在追上去细问,还来得及。 倒是有答案了,别忘了告知老哥。” 说罢,斜眸微眯:“老五殒命,咱们还得回去处理他的身后事,失陪了。” 话音一落,老四随手擘划,虚空被撕出一道偌大的口子率先走入。 随后几人亦是鱼贯而入,待赤淞走后,虚空骤然恢复如初。 舍里沙附在邱北长耳边道:“我们现在怎么办?是附近搜寻,还是回去复命?” 邱北长捏起长须,忽的顿住:“打道回府,我要面见司主。” 事到如今,他也笑不出来。 假如这是云行雨等人设下计谋,那么打从他们离开维叶谷,这就是一场计中计,局中局。 而所谓解印人,怕也是他们为了拖住多方势力故意为之。 好一个瞒天过海,假作真时真亦假。用一个假的解印人,换真的解印人平安离开。 不用想,也知道人会去到哪里。只是这样一来,就坏了他们的计划。届时要下手除掉,便没那么容易。 舍里沙明白他的担忧,没有多话。转头叫齐人手,指掐剑诀登时一干人等消失在原地。 而另一头,诚如其所料。亏的邹寂人舍身,配合这一出真真假假把三方势力都唬住,从而使得他们顺利携带古明德回到王城。 九曜楼,一间雅房内。 分身失利,等待一枝春现身时两人同有所觉。 云行雨眸光倏沉,欲回头救人,被许久吟一把拦下,低声道:“你现在去也来不及,何况眼下也非良机。” 说罢,眼神向旁边稍递。 古明德仍旧惯佩一顶斗笠,虽是遮挡大半视线。然空气中灵力变动并不能隐瞒他,登时起身就往外走。 许久吟眼疾手快,脚下一移挡在门口,道:“古仙友,这是做什么?” “去救人。”古明德闻言,如鲠在喉立在原地。过后心一横,欲将眼前人推开。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旁人替自己送死而坐在这里无动于衷,他要去找邹寂人。 “救什么?救人?还是救自己心安?”许久吟斜向肩头的大手,轻描淡写的将其隔开,道:“彼时在维叶谷拟订此计,是你古仙友自己同意。许某同云仙友,没有强行将你掳至此地。 而李代桃僵,也是邹仙友三思后行。 你现在去,来得及做什么?是要让他付出全都化为泡影,还是仅仅与你数面之缘不值你古仙友看重?”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那你之意思为何?” “我……” 古明德词穷,望着言辞犀利的许久吟突然间不知如何开口。明知邹寂人出事而不救,他良心难安。 可若真的踏出这道门,无疑又是自投罗网。 许久吟知他把话听进去了,努嘴道:“担心邹仙友的不止是古仙友你一人。” 古明德犹疑良久,无奈的叹气道:“……明德受教了。” 正说着,有细碎的脚步声在往这边靠近。 顿时许久吟眉头微挑,示意他先和自己坐回去,神识入音道:稍安勿躁,待将你的事处理好,邹仙友的事我们自会处理。 两人刚离开门口,来人脚步声已至门外。 但见小云举步袅袅娉婷,侧身引着一枝春来到三人面前。 作礼道:“夫人,奴婢去门口候着。” 一枝春颔首,待门关上才缓步坐上首座,拿起果盘的果子,优雅地剥起皮来,道:“二位,说说自己的来历吧?” 许久吟伸出食指挠了挠脸颊,东瞄西看,前倾后仰道:“素闻夫人蕙质兰心,你知我知容许某卖个关子,总之许某不是歹人就成。” “呵,你倒是出了门,愈发学精了。罢了,你家老爷子早有带话,本夫人姑且放你一马。” “多谢!” 云行雨将这一切不动声色纳入眼底,心中倒起了几分波澜。想不到许久吟会和一枝春认识。倘若对方也是欲海天之人,以他身手早该年少成名,不会如此寂寂无名。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许久吟并非此中人士。 刚想到这里,视线不期然撞至一块儿。僵持的刹那,从彼此的眼中看见答案。 许久吟满意的放下双手,意兴阑珊的走到一旁坐下,顺便也拿了颗果子随意往衣服蹭了蹭,然后一边吃一边偷眼看进展。 古明德到底不是入世未深的小少年,纵然一枝春美的令人心神激荡,落在他眼里,对方也就是一好看的妇人,无他。 一枝春撕下一片果肉,慢条斯理放至唇齿之间,轻轻咬下一口,仪态万千道:“还真是块木头疙瘩,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 这年头,看到美貌女子还能不动心的,越来越少咯。 “夫人……” “打住。”一枝春将没吃完的放回盘中,摸出一枚锦帕认真细致的擦拭玉指道:“小小欲海天,只有本夫人不想知道的,没有本夫人不知道的。” “是。”古明德匆匆按下心惊,正儿八经拱手作礼道:“晚辈古明德,见过夫人。” 一枝春嘴角上扬,噙着好看的弧度,把个老实人看的登时坐立难安起来,结结巴巴道:“夫……夫人……” “慌什么,老娘又不吃了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古明德直接涨的脸色通红。 许久吟扭过头将果肉咽下,然后才起身朝一枝春一本正经作礼道:“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们就不打扰了。” “滚吧。”一枝春也不留他,反而看向云行雨道:“此回有劳你辛苦一遭,本夫人知你必有疑惑。 想问什么就问吧,看在恩公份上不收你们银子。” 云行雨道:“行雨不敢,只想向夫人请教一事,忘忧可有找到?” 一枝春擦拭的动作一顿,笑道:“找到如何?没找到又如何?虽说人当初是本夫人做主留下,但似乎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夫人误解,行雨想知道的是她如今现在何处,与王城现今傀儡仙者伤人同化之事您怎么看?”是忘忧故意操控导致局面失控,还是其有意放、纵为之。 虽然结果不变,然性质不同。 一枝春看着他,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变了。” 云行雨不置可否道:“茫茫世间,谁能不变。” 至少这变化,他想师父和温娘是愿意看到的。 “也对。 你想知道不过是在这件事背后,忘忧究竟有没有出力? 那你大可放心,忘忧底子不干净不假。但在此回事件中,她暂时搅和不到王城来。 比起她,你们眼下更应该将目光放至眼前及宗门。” 云行雨登时抬眸,道:“夫人的意思?” 一枝春婀娜起身,伸指抵在其唇上:“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出来可就陷本夫人不义。” 说罢,袅袅离开。 经过古明德时,顿下脚步道:“随本夫人行吧。” “是。”古明德回过神,与许久吟、云行雨作礼道别。 许久吟看到人走了,索性也起身略整衣衫,道:“走吧,你与许某接下还有场硬战要啃。” 等事了以后,说不定咱们也能闲下痛饮几杯。 云行雨点头,收了思绪一同出门。 守在门口的小云恭敬道:“两位仙长,请。” 她是奉一枝春的命令,特意带他们从暗道离开。否则,这直接出了九曜楼,只怕下一刻就成了有心人的目标。 两人离开九曜楼时,天色已经渐暗。远处浮云烧的一片通红,宛若烈焰红莲。 空气中掺杂着莫名的焦躁与灼热,令人心生不安。 “两位仙长,此去往前十余里便是混乱之地,诸事务必小心。”小云说罢,盈盈一礼。 云行雨、许久吟还礼:“多谢姑娘一路护送。” “不敢当,这是婢子应为之事,告辞!” “请!” “请!” 望着小云渐渐消失的身形,许久吟道:“云仙友可有主意?” 是把外面烦人的狗都料理一顿?还是,不声不响闯过去? 云行雨回眸,道:“此路怕是需仙友独闯才行。” 许久吟怔了怔,随即叹了一口气,道:“你想去通知各派?” “是。” “罢了,一路小心。”虽然明白云行雨在顾虑什么,但说来也许难以置信,他总觉得前路茫茫。 “保重。”说罢,将身没入虚空。 “唉…… 功名是罪,生死是累。 人心,人心……什么人?” 许久吟话音戛然而止,霎时纳掌催元,猛然袭向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