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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是敌是友?

返虚 拂弦 4652 2024-04-17 17:53
   偌大的大殿,一时寂静非常。   百里乐人的意思,菰晚风懂了。   而菰晚风的意思,他们二人也懂了。尽管有诧异,却还是照做了。   但这与菰晚风来说,都不算什么。   对方玩,闺女要玩,那他就陪他们玩。   至于怎么玩,就看他们有多少本事。   二人互看一眼,随即作礼告退。   顷刻间,身形远去。   送走二人,殿外风雨愈发的凄迷。   在这不太冷的季节,透露着刺骨的冷。不打算停的雨,仍是一场接着一场。   谁也不知道这场风雨几时停,这风几时歇,但对剩下的两人而言,风大雨大,才是热闹开始,故事的头笔。   没有风雨侵染,不成方圆。   没有生死轮回,哪见规矩。   明明是不能解的仇人,这会儿倒是好似忘年交的聊了起来。从古到今,从无到有,从生到死,天南地北,到五岳八极四维,无所不谈。   一个问,一个答。   乍看之下,也是谈笑生风。   几分潇洒,几分天成。   而面对菰晚风投来的疑问,百里乐人也只有一句:“我到底是百里家的少主,不是吗?”   的确,事实也是如此。   所以,他就是一本活着的书。   专记欲海天见不得人的腌臜,还有污秽。   可以杀了他灭口,但杀了他就找不出监察天司和百里家的余孽,也不能保证这对父子在此之前是否还有后手。   不杀他,则是养了一头狼崽子在身边,也许那条他还会成为一条毒蛇,在不经意的时刻咬上致命的一口。   百里乐人拖着踉踉跄跄的脚步来到滴水檐下,比起温暖明亮的大殿,他不觉爱上了这片黑。   唯有置身这些阴暗潮湿的一隅,他才感觉自己还有心跳,还是活的,还是……会痛。   但,他不能说。   伸手接住冰冷的雨水,任它们从指间流走。   人生大抵也如这场相逢,看的见,碰的着,可以相拥,可以怀抱,可以哭,可以闹,可以不停伤害,然则……终是,留不住。   他就这样静静的接着从天而来的洗礼,以期短暂的安宁。   直到菰晚风的靠近,方将自己从思绪抽离。   菰晚风不知何时负手踱步到他的身边,与之共同欣赏这不见天光的大雨,道:“想什么?”   “想事情成了,素鹤会怎么做?   又想他是否做的成?   做成了如何?   做不成,咱们又当如何?”   “你觉得他此刻去会去哪里?小周庄?还是九曜楼?   亦或是,新的地方?”   闻言,他默默收回手,拿起衣摆低眸慢慢的擦拭,道:“去哪里不好说,但是去见什么人倒是一定。”   “何以见得?”   “您是不知道,当初我不懂事非要和这厮一较高低。”   说着,抬眸略笑道:“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怎么滴,可听不得有人说他如何如何。   有天我坐不住,便找了出去。   也是那时候知道这厮果然不一样,同时看到了缺云子与之的不平常。”   “狮子岛那群人您也晓得,在他们眼中,一辈子就是和人皇岛分个高下。对外界,他们并不在意。   外界的人,可有可无。   不说他们性情古怪,也绝对好不到哪里。   素鹤,算是多少年来头一个被救上岛还让里面的,甘心出来的人。不然,多少年了谁听过有狮子岛的人出来走动?   由此可见,二人的不一般。”   复道:“他若要那样做,必然会去见缺云子。”   把该做的做了,该见的人了了。   他才能,安心收网。   安心,上路。   菰晚风不置可否,但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眸低语道:“别忘了令尊还在他手上。”   百里乐人笑笑不语,拖着打颤颤的腿找了根柱子依靠。明眼人都看得出的狼狈,他却没有开口求饶。   喘吁吁道:“世伯担心老不死的耍诈?”   “很合理。”   不是吗?   闻言,他咧开了嘴角。   道:“的确。   甭说您怀疑,我也怀疑。”   “哦?”   那你是想他死,还是想他不死?   “呵……自古一山不能容二虎,除了一公一母。其实,一老一少也不行。我血气方刚,他年华以老。可仙路慢慢,他再活上千百八年也不会改变。我如果本分等他退下来,试问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那时没了眼下机缘巧合,您觉得他有几分可能想起我?   想不起,那我又如何去取代?   因此,我此时……”   更想他死。   话音未落,一只手便开始比划上。   菰晚风听罢,只是笑笑。   平静的眸子宛若深渊,不起波澜。   道:“令尊的事情好说,令堂又该怎么解释?”   弑父杀弟,尚算有个源头。   你母亲呢?   你口口声声的在意,便是借刀杀人将之摧毁?   还是说,你的泪也是假的?   “呵呵……”   “怎么?”   孤,问的不对?   百里乐人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哪里是问的不对,分明的撞倒他的心坎,让他不能活。   道:“女人这种……嗯……那个什么,就是你……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是,她恨得时候巴不得对方死。你真给她把事情做成了,她回头第一个不放过你。   我这人爱玩爱花不假,但我不会拿命开玩笑。   就算,亲娘也不行。”   所以,你都看到了。   我亲娘都不行,亲老子又有什么不可以?   别说现在能做掉他,就是一个心情不好把他扬了都行。只希望素鹤能藏好,别给我机会。   说罢,当头就是一阵天雷霹雳。   菰晚风忽的没头没尾来了一句:“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发生一些让人不能忘怀的事。   你说是不是?”   百里乐人霎时一点就透,道:“大雨则涝,涝则多洪。   洪多山垮,水多民毁。   毁则疫生,生则多病。”   “贤侄说笑,城内无高山,河池无拥堵,何来山垮民毁,疫生多病?”   “城内无,城外有。”   “可城外无雨。”   “然则河通城外,素鹤能封住王城,但他不能阻止水流运转。他能将疾疫固锁城内,但他不能使此间不生不长。”   “如此,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就助他一臂之力。”   “怎么助?”   “自古旱涝相随,咱们既然独得恩泽,那么自然有地方常年骄阳似火民不聊生,何不借水济渴,一举两得?”   “两得虽好,却是易多烦恼。”   八王峰距此不过数百里,难逃春秋翰墨与休门耳目。且散修聚集,易走漏消息。   届时,打蛇不死反被蛇咬。   “有一个人可以。”   “哦?”   “既然对方有心借勒勒生事逼近世伯,咱们自然也可以让他们自己窝里斗。不拘他们目的是什么,但让他去是最合适的。   一来可破宗门那边带来的麻烦,解府上危机。二来也好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箕鴀虽不济,可背后之人却是足够。   咱们不能用,可拉大旗做虎皮没问题。   运用得当,说不得还能让对方自乱阵脚。”   菰晚风抬眸扫了一眼,复淡淡的垂下,道:“话虽如此,也得有人。   他如今与勒勒一道下落不明,找不到人一切都是空谈。”   闻言,百里乐人靠着柱子已经快有些撑不住了。但他还在死撑,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兼放荡不羁。   就是,怎么看都是落魄。   不过他也不在意,兀自缓了缓神吸了吸气,仔细回想菰晚风刚才说了说了什么,把一句话拆成一个个的字。   一个一个的捋,再重新安上。   再想着,如何回答。   找不到人?   呵呵呵,是真找不到还是假找不到那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   定了定神,不露神色的抬眸道:“世伯如果找不到,箕鴀也就不是箕鴀了,我说的对吗?”   他是您一手扶起来的傀儡,勒勒或许不清楚其中深浅,马婆子或许不知道厉害,但您是一定知晓。   既然你是知道的,何必与我卖这关子?   抛开一切论,咱们现在是一条船。   我会拿出我应有的诚意,希望您也能同等。   如果我技不如人,死不埋怨。   如果我侥幸胜出,还望您倒时候……能成全。   菰晚风听罢,先是一怔。   随后低低笑出了声,他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越是如此则越像一杯醇厚的酒。   让人不自觉,沉醉其间。   但他本人,并不在意。   这是岁月的沉淀,与他而言在正常不过。   道:“都说金鳞不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为龙。   过去,孤听此话颇有几分不信。   如今一看,方知半点不虚。”   如此,你是真不怕孤杀了你。   然,百里乐人不怕吗?   不,他是怕的。   他比任何时候都怕死,因为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从前怎么闹腾都有人兜底善后,而今可没有。   他要是踏错一步,就该提前去找阎王报道。   虽然,不一定找得到。   但死,是稳稳的。   所以,他不是不怕,他是非常怕。正因为怕,他才不给自己留后路。   将每一次当作最后一次,活下来才有明天,才有资格站在某人的身边,才配做个对手。   垂眸敛了心中那点微光,道:“池中物,方寸之地。   龙游四海,难过剥皮抽筋。   小侄这点小聪明,登不得大雅之堂。   充其量,我顶多算一尾泥鳅。”   又道:“今日乏了,不知小侄可否先走一步?”   菰晚风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道:“当然。”   两人错身之际,倏的风起。   卷的落雨纷飞,迷了夜乱了黑。   就这样,他撑着几近崩溃的肉身一步一步的走过。   不回头,也不犹豫。   哪怕颠三步停四步,也是一步一脚印。   落地,混似有千斤。   他没有求饶,菰晚风也没有收手。   人有傲骨,他有罡风。   若有七两三分重,削得四两七分下酒来。   如此,才趁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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