菰晚风看罢,当即掌风怒扬。 啪的一巴掌把菰勒勒掀翻在地,起身怒道:“看你干的好事?” 说罢,纸条疾射如电。 菰勒勒刚回神,又见纸条奏杀。 遂翻身侧眸,以两指夹住。 含恨的眸子,低眼略扫。 随即,擒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 笑道:“我当什么大事? 原来是玉面判官逼死了百里流年老婆,呵呵呵……这与我何干? 我是让箕鴀去放毒了不假,可让人去百里府抓人的是你吧?你的人不中用,办事办不成,你打我?” 她低低不语,三分姿态有四分狂。 近乎飘渺,又几近疯癫的哭哭笑笑。 将纸条撕碎,抛洒。 仰头望着纸片飘落,托着双手去盛。 喃喃道:“爹啊,我到底算什么?” 我是犯了多大的错,值得你这样不依不饶? 放点毒怎么了? 放了,他们不是更加相信咱们的仁心仁德?放了,不是对您也更加崇敬有加。放了,不更使所有人都觉得天主之位非您不可? 为何,您到头来却不敢要了? 放肆! 菰晚风,怒上眉山。 提掌再发,却被杨允一把拦下。 道:“主上,不可。” “杨允,你好大的胆子。” “不敢。”杨允低眉垂目,复转身,缓抬眸。 觑着菰勒勒,手上霎时多了拂尘。 侧眸,执礼。 道:“主上息怒。 古语有云,遇怒不怒则有怒,遇数不数则有输。 百里流年既然动了,咱们也该有应对才是。” 原本可借他之人头以平毒患,如今他夫人站出来替他解围,咱们就少了有利点。 虽有先前他勾结八风岛之书信,然则书信之事尽可伪造。 当时他不认,如今更不会认。 且虫子以死,可谓死无对证。 这件事,就变成了咱们一家之言。 而百里流年的身份,真要对簿朝堂,文武百官未必有人敢出声。 届时,恐还要受其掣肘。 如此,实为不利。 对此种种,菰晚风何尝不知。 正因如此,才会盛怒。 怎奈女儿,胡作妄为。 起身,步下台阶。 行不过数步,突然又止。 杨允见状,睇眼箕鴀。 箕鴀会意,忙不迭上前扶上自家娘子。 看着菰勒勒嘴角的血迹,莫名就扎眼。 抬手,就要靠近。 菰勒勒见状,厌弃的躲开。 他一怔,瞬间懂了。 随后,继续不管不顾。 惹得菰勒勒左躲右闪,怒火高扬,他却一手将人攥住,然后嬉皮笑脸的擦了起来。 一边擦,一边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霎时,菰勒勒瞪大了眸子。 水汪汪的眸底,映衬着不可思议。 你知道什么? 箕鴀不语,你管我? 刹那间,她的呼吸乱了节奏。 第一次,她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力量。 一瞬间,鬼使神差的羞红了脸。 斥到:“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跟我说话?跟我说话,是你也配?” 箕鴀也不恼,由得她说。 他本来天生神力,虽然禀赋不行,这方面却是天生。 不动真元,她是挣脱不得。 将人拉到一边,这才心满意足的松开。 殊不料,刚放手。 啪,脸上就挨了响亮的一记。 这一巴掌,菰勒勒恼怒非常。 可看着自己抬起的手,她突然慌了神。心不知何故就开始漏了拍子,进而突突乱了起来。 忙一把摁住自己的手,背过身。 狠声道:“谁让你多事? 再有下次,我剁了你爪子。” 说罢,走到马婆子身后。 马婆子一边将人安抚,一边眸光沉沉。 箕鴀没有理会,尝着嘴里的血腥,然后吊儿郎当的笑了。 暗地里,他将这对父女的反应都纳入眼底。 摸着嘴角,悄悄往后退了退。 不管怎样,自己的计划算是成了。 那就,够了。 想着这一巴掌,他想想都觉得带劲儿。 因而,在一旁低低的打起了主意。 菰晚风冷眼静观,愈看愈碍眼。 可心里清楚,箕鴀虽无用,然背后之人有大用。 侧眸,睇与身后。 道:“你对此,有多少了解?” 杨允趋步跟上,道:“略有耳闻。” “哦?” 怎么说? “传闻这是过去某位仙者怕自己仙府的秘密被人知晓,所以创了这套功法。平时无用,关键时刻可以带着秘密一起去死。 这功法有些鸡肋,是以会者不多。 听过的,大多只当是玩笑话。” 只是没想到,百里流年的妻子居然会。 这是个玉石俱焚的法子,一旦行之,两相皆不得其活。 然,不可否认。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确实极好的法子。 须知,那石狮子自有了精魄,见证了百里家的多少来来往往,又亲自到浥轻尘跟前送信,若是不死,取其精魄,百里流年此回当绝无翻身之能。 怎奈,他有一个好妻子。 肯为他死…… 菰晚风听罢,复默默然。 良久,才长吁一口气。 道:“去告诉百里乐人,就说他娘为他爹死了。” “是。” 杨允作礼而退,行至门口。 唤来当班宫人,与之耳语。 话落,那宫人便作礼急急离去。 见对方走的远了,这才执拂尘不紧不慢往回走。 道:“以微臣之见,如果只是百里夫人杀死石狮子精魄之事,尚不是最为麻烦之处。 他有巧计,咱们亦有法可破。这点,微臣料想判官应是知晓,故主上不必多忧。” 顿了顿,又道:“咱们难的,是百里夫人死后百里流年会如何应对。 他们是少年夫妻,如今恩情虽不复在,然过去亦有相当的感情。 不然,这种托付身家性命之事不会交给一介妇人。 而今其妻为之身死,他以丧事暂避。 他乃是世家之主亦为一司之主,于情于理,这口气断然不可能咽下。 咱们要防的,须是他借此事,生出的后招。” 否则,可能要化主动为被动。 兹事被动,那么等各方一起发作? 咱们,将是腹背受敌。 欲海天,难有一席之地。 菰晚风闻言,晓得事情严重。 看着女儿的眼神一发阴晴不定,菰勒勒也怕。可她并不后悔,再来一次她还会这么干,谁让他不告诉自己。 感受到父亲的眼神,她本能的想要躲开。但转念又觉得那样不是显得自己心虚? 所以,她绷着红肿的脸颊,满眼傲然。 任凭有错,也绝没有错。 菰晚风看在眼里,可他的一双眸子太过难懂。可以有风起云涌,可以有阴晴不定,也可以平静如渊。 但就是没有,菰勒勒想要的。 当菰勒勒回眸,这无疑是一柄利箭,倾刻洞穿心口。 从此,再难愈合。 马婆子将人拥在怀里,如其幼时一般。任其依靠,也任其泪水打湿前襟,更放任其恨念滋长。 箕鴀看的眸子一紧,轻佻的步伐,一脸坏笑,痞里痞气。 把人硬拽到自己怀里,道:“娘子也是的,都嫁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有事就找婆婆? 来来来,为夫的胸膛给你靠,随便靠。 放心,不收钱。” 菰勒勒本来来一片伤心,被他搅的全无。 那是,又急又臊。 怎奈被他一碰就身软的厉害,死活都没有力气挣开。 一时扭不过,只能任他抱着。 马婆子望着这厮嘴脸,咬碎一口牙,但不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夫妻,自己是仆人。 遂,只能强压怒火。 片刻,她计上心头。 移步,上前。 道:“天主,府上久无公主坐镇,老奴放心不下,祈天主赐我等告退。” 话音一落,箕鴀恨不得其死。 这老虔婆,果是没安好心。 然还没等他发作,那边宫人又疾疾来报。 杨允得菰晚风之意,再度迎着。 那人大步跨行,三步并做两步。 急冲冲,叫嚷嚷。 “杨大人,出事了。” 杨允心下咯噔,虽没有问,已然心底有数。 道:“出何事了?” 那人左顾右盼,瞥见菰晚风额眼神后,那叫一个胆寒,犹豫再三,将人拽一旁。 比手画脚,疾疾而语。 末了,道:“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杨允听罢,让他先下去。 而后沉眉敛色,徐步徐归。 菰晚风蹙眉,冷声。 道:“怎么回事?” 杨允抬眸,看向马婆子、菰勒勒、箕鴀。 菰晚风什么人,哪能不知里面的意思。 霎时,眼底如渊,寒光迸射。 菰勒勒此时仍不觉麻烦临身,一股脑儿全是娇羞。 看得当爹的,冷哼不已。 顿时,一步两步。 逼近,小夫妻俩。 凛凛威压,肃肃杀机。 箕鴀虽然怂,可还是一索把自家娘子藏到了身后,觍着脸道:“岳父大人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万一,吓到娘子怎么办?” 话音刚落,即被菰晚风两眼一瞥。 顿时,不争气的差点没背过去。 吓得转身抱着自家娘子,甫抱着,又赶紧的吸了一口气转回来。 老母鸡护崽似的,摊开双手。 笑的,眉不见眼。 道:“岳父大人,是想连小婿一块杀了么?” 这话一出,相当于问菰晚风是不是忘了他的恩人。 闻言,菰晚风脚步骤停。 烈烈罡风,霎时激荡四方。 逼得他几不能立,而风中不知何时多了风刃。就在他等答复的时候,突然,一把,唰的,割破其脸。 血珠,就那么啪嗒一下滴落。 他怔怔出神,良久哂然。 低头,嘬着牙花子笑了。 道:“小婿知道了。” 话虽如此,但他并没有要退的意思。 而躲在他身后的菰勒勒,直到此时此刻,才堪堪后知后觉。 望着如此模样的父亲,她怕了,怕的忘了跑,忘了逃,两条脚好比生了根。 稍一动,便整个瘫软了下去。 箕鴀与马婆子反应极快,同时将人掺住。 甫立稳,就对上那深不见底的眼。 登时,僵在原地。 三人战战,进退两难。 菰晚风看着女儿,眼光是冷了又冷,语调是寒了又寒。 厉声,如雷。 “说。” 菰勒勒一听,噤若寒蝉。 胆战心惊,偏又嘴犟。 “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