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回答她的,依旧无声。 但她知道,那人还在。 遂也没有多说,满意的环顾四下,施施然的无踪。 从热闹中来,当然还回热闹中去。 不然这若大一出戏唱了,没个看客怎么行? 万一差个角儿,少不得还得垫一垫。 浥轻尘近日难得没有四下走动,窝在抚灵阁闲来弹弹琵琶度日。怎奈何,四象琵琶就跟它那短命鬼主人一个德性。 不打不乖,不戳死穴不老实。 她兀自信信而弹,陈留带着灾畲守在院门口静静的听。就连林卯也待在院中侍弄花草,当然两只耳朵两只眼睛就没闲过。 一直有意无意的偷看偷瞄,再看看陈留那副死人样,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取而代之。 唯有抱紧浥轻尘这棵大树,他才能与忘忧分庭抗争。不然,他毫不怀疑自己早晚会死在那婆娘手上。 虽然,自己每回见了她都跟鬼迷心窍差不多。一颗心悸动的不听使唤,然这不代表他就没想法。 人他想要,命也想要。 可在命和人之间,他自不是个愿意花下死的。嘴上说说可以,实际不行,人要是死了什么都是空的。 活着,才是王道。 所以他借故分别,再千方百计接近。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保命。 浥轻尘自是看不上他,但是一个臭虫置于她便有其价值。他有多少弯弯绕绕先不管,总得来说逃不出自己手心就成。 左右,最后都是替自己卖命。 至于他们夫妻的事,最后总是要有个结果的。 而她,是绝不会告诉他。 林卯兀自不知,尤以为是自己近日表现得体所以得了青睐。因而,更加卖力及用心。 瞧见陈留主仆这副欠人揍的模样,于是借着打理花草的为由,悄摸走到浥轻尘身侧作了一礼。 浥轻尘眼明心亮,心里门清。见状,却是故作不知。 垂眸抱着琵琶低吟浅弹,似漫不经心的道:“林副堂主,有事?” 林卯面色僵沉,旋即无恙。 道:“属下是想问接下来要怎么做?百里素鹤迟迟不现身,我等用尽法子也得不到丝毫线索。 与其如此,倒不如与百里流年合作。 将事情闹大,大到无以复加。 只要他百里素鹤还在此间,到时候由不得他不出面。 化其暗为明,总比敌暗我明强。” 浥轻尘琵琶弦声顿止,微微抬眸,道:“以副堂主的意思,那就是希望达成百里流年与我方的意愿咯?” 你该不会看不出这老小子是存心利用,好借此打压菰晚风,从而为他百里家挣一口喘息之机? 林卯心地一颤,面上看不出异样。 道:“此举与我等有好处。” “哦?” 怎么说? “百里素鹤不是会对欲海天撒手不管的人,不论是与少真无一、弦歌月、勇王的交情,还是不风对他的恩情。 撇开这些不论,还有缺云子、云行雨等。有这些人在,他不可能置之不理。而他一直隐而不出,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在布局筹划。 换句话说,如果我等不能趁此时间将他逼出,等他主动出现,就是逼我等入死局之时。” 届时,恐他不会如楼主所愿。 楼主想要一逞胸中恶气,就得趁早下手。不拘是与谁合作,只要对咱们有利便无不可用。 况且,以菰晚风这个伪君子。 只待大事抵平,稍后便是腾出手铲除所有隐患。他若想大位坐稳,宗门、世家这一块即避不开。 腾出手对付咱们,只在早晚。 与其这般,不如将计就计。 毕竟,无论谁利用谁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前面,让他些许又何妨。 被他这么一说,浥轻尘不乏觉得其言在理。也就收了琵琶,不在搓磨正主。她不管“她”有多硬气,反正她要“她”亲眼看着百里素鹤死。 她看上的男人,到死也只能死在她手上。 遂端起一旁的茶淡淡的抿了一口,道:“陈留,你来说说看。” 陈留清楚,这是摆明要拖自己下水。 灾畲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小手轻轻拉扯其衣袖,暗暗摇头。 天真的眸子,盛满不安。 不要,大人,您不要答应她。 她…… 见状,陈留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不要担忧,转而低眉垂眼的探向两人,道:“陈某赞同林副堂主的话。” 这话说的灾畲心里咯噔一跳,也说的浥轻尘眉尾上扬,一点朱唇轻抿尽是似笑非笑,那放至唇畔的茶倏然停顿,又被她缓缓挪开。 放在桌子,稍稍把玩。 道:“此话当真?” “自然。” 闻言,她看向林卯,道:“林副堂主,你怎么看?” 林卯自不能说这家伙不安好心,小心有诈。话是自己提出来的,说他有问题,无疑是在拆自己的台。 可陈留过去对勇王有多尽力,那也是彼此心中有数。不然这厮何至于如此阴阳怪气,什么时候都隔应人。 但如果不说,他不认为问题就会不存在。 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话。 他这一番犹疑,浥轻尘已然晓得其心中所思。便让他一旁候着,这事她需要自己想想。 林卯信不过陈留,她自更加如此。 然百里流年信里话却由不得她不上心,百妙峰之事,过去的一箭,按理没有人知道事情和自己有关。 然不知监察天司通过什么竟然查到了自己名下,倘若不答应,对方便会让人把事情散布出去。 自己针对素鹤种种,亦会不遗余力揭露。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而她不得不受。 真让百里流年那么干了,众矢之的就不是百里素鹤,被架上火堆的也不是菰晚风,都得换成自己。 睇眼摩拳擦掌的林卯,又看眼门口的主仆,忽的她笑了。 道:“陈留,我有一事托你去办。另外,我瞧灾畲甚是乖巧,不如就借他陪我一个时辰,可好?” 陈留听罢,笑笑的将人拉到身后。 拱手作礼:“愿为楼主效命,只是童子无礼,难登大雅之堂,亦不配瞻仰楼主霁月风光。 不如,待陈某再调教些许日子。 如无问题,再送到楼主身边以供差遣。” 浥轻尘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寒眸道:“去告诉百里流年,他的事,我应了。” 你速去速回,切记。 说罢,目光睇向灾畲。 招手道:“小灾畲,过来。” 灾畲本能抗拒,然双脚就像不听使唤一样,催动他前行。 顿时,目露惊恐。 看向陈留,大人? 陈留一步跨出,大手搭在其肩,一股暗劲儿瞬间奇袭其奇经八脉,阻断那莫名的纠缠。 转眸低斥:“不可无礼,还不回去闭门思过。 没有我允许,哪也不许去。” 灾畲登时两眼含泪,带着他的破布娃娃逃也似的飞奔离去。 因为跑的太快,期间还跌倒了几次。 但是每次跌倒再跑,跌倒再跑,顾不得疼与痛,尽是不要命的跑。 待他跑远,陈留这才回过身不紧不慢同浥轻尘道歉:“陈某御下不严,还请楼主海涵。” 又对林卯道:“让副堂主见笑了。” 林卯悻悻,并未多言。 他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两人刚才已经交上手。而陈留小露一招,目的只在震慑自己,要自己别多事。 至于浥轻尘那边,只要灾畲平安,一切都好办。 浥轻尘当然看的明白,可也看得出这人的傲骨始终没断。表面上毕恭毕敬,实际上从来没有臣服。 不过都不打紧,是什么人不重要,能被自己所用,能把事情办成,其他的都好说。 低眸浅笑,理着衣袖。 道:“无妨,我与他相识尚短,他认生也正常。 倒是验师方才的话,我希望验师不要食言。” “这是自然。” “一个时辰。” 多了,我可就不能保证有人做什么?届时,你回来看到的是人? 还是尸体? 就要看你,怎么决定? “陈某晓得,告辞。” 说罢,作礼即退。 林卯眼看他消失,上前道:“如此,会不会太便宜他?” 浥轻尘端起那杯放凉的茶,习惯性的吹了吹,道:“怎么?你有更好的意见?” “没、没有。” “在怪我没有让你去?” “不敢。” “呵,好一个不敢。”是不敢,不是吗? 美眸淡淡的婉转,顿叫林卯彻骨生寒。意识到讲错了话,抬手便给了自己两巴掌。 通红的指印,可见是下了死力。 垂眸拱手,道:“属下失言,请楼主责罚。” 谁知,浥轻尘将茶饮尽。 杯子随手放下,然后掌心微微虚抬。 霎时,引的他诧异非常。 “楼主?” “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这事他去比你更合适。他舍不下旧主,而咱们要搅乱欲海天没有勇王岂不单调? 局越乱,对我们才越有利。 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 他若是不动,我倒还不好办。” “楼主此话怎讲?” “你试想一下,勇王若是入局,那弦歌月能不动?” 弦歌月若是动了,与之相关的焉能不动? “可弦歌月不是……”醒了? 他动与不动,似乎没有差别。 “你们都想的简单了。” “什么意思?” “不该问的别问。” “是。”林卯不期然碰了颗钉子,脸上差点没挂住。但他也不是一般人,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一阵怔神,很快转过味儿。 道:“楼主的意思,弦歌月有问题?” 浥轻尘没有否认,也没承认。 倏的,眉山微凛。 睇眼林卯道:“你先下去。” 林卯意会,当即明白怎么回事。 顿时,作礼而退。 走了两步,又回眸道:“小畜牲那边,要不要?” 那个? 闻言,她淡淡的抬眸。 道:“你看着来就好。” “是。” 随着他的离去,红寡妇自她身后显现,抱着血纹蛛道:“本座该怎么称呼你呢?” 嗯? 是浥轻尘? 还是…… 浥轻尘含笑如初,邀人落坐。 道:“不愧是红座,事到如今还敢找上我? 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我? 你,会后悔。”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杀你,也不另外。 “是吗? 那,百里素鹤呢?” 他,你也不后悔吗? 登时,浥轻尘笑意缱绻却是暗含杀机。 “看来,是有备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