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禁桓子刚和玉蛟龙做了分别,那边照红妆回到水榭,面色愈发阴沉的紧。 青蚨扶她坐好,又给她找来丹药服下,见其气息渐渐稳定,这才放下心道:“魔子若是不解气,属下即刻往飛雪崖走一遭。” 照红妆侧眸厉眼,道:“去什么去?你当玉蛟龙算不到这出? 此事虽系玉南薇作祟,亦是界主放纵。但若无他有心,区区玉南薇能耐他何?” “那这事,我们就这么忍了?”青蚨抬眸,小心问到。 话音刚落,两人神色同时一变。 她睇眼道:“要处理掉吗?” “处理?” “魔子……” “你去接他二人上来,本座要看看他俩能玩出什么花样?”早前不收拾,那是诸事缠身,没空管他们怎么蹦哒。 可不代表,就忘了他俩做过什么。 “属下这就去办。” 照红妆颔首,她现在已经懒得纠正青蚨的称谓。不管是什么,总之是忠与自己的就成。 痛定思痛,拂袖走至条案前开始自顾自的煮茶。 脑海间却忽的闪现雨酥儿过往为她煮茶的种种,还有花中影从来没有反抗的的神情。 顿时望着壶中的水,捏碎茶杯。 搓一搓,齑粉洋洋洒洒飘落案面。 她用了那么久的人,就那么被人折断。叫她怎能不恼,怎能不恨?如果不是玉南薇暗算,不是玉蛟龙从中作梗,一个云行雨几曾是自己对手? 如果不是这般,自己怎会无形中被毒掌控,侵蚀心性,从而失了冷静,一步错步步错,被云行雨钻了空子。 不但失了雨酥儿,还失了花中影这把趁手的剑。 这个仇,照红妆势必要讨回。 正暗恨间,外头传来青蚨的求见声,顿时寻声望去。 就听见青蚨道:“魔子,林卯、忘忧求见。” 闻言,她暗道一声来的好。 开口道:“让他二人进来。” 青蚨拱手道:“是。” 说罢,睇向二人:“请。” 林卯作礼道谢,一双眼睛早没了当初的贪恋,这让青蚨眉头微蹙,一个贪花好色之辈突然改了性子,总是让人生疑。 忘忧见状,立时解围道:“溪芫见过青使。” 青蚨神色冷淡,道:“你之身份已经败漏,从今往后这个名字还是慎用的好。” “是,多谢青使教诲。”忘忧碰了个软钉子,暗暗咽下这口气。表面功夫已经做到滴水不漏,言语间尽是柔情款款。 而青蚨最是见不得她这副做派,看着扎眼,多一眼都嫌脏。 催促道:“还不进去?” “是是是,忘忧这就去拜见魔子,多谢青使引路。” 说罢,随着林卯的步伐缓缓进入。 见到照红妆,两人纳头便拜。 “林卯,见过魔子。” “忘忧,拜见姐姐。”言毕, 她更是俏生生抬眸看了眼案前的人。 照红妆心内气急而笑,这女人胆子可以,居然还敢跟她玩这套。 夹起一枚木炭添在炉中,慢悠悠的调整火势,噼啪的火星子偶尔飞出炉外,但很快就自己熄灭了。 她就那么不急不躁,直到两人耐心用完快要沉不住的时候,方漫不经心的道:“本座以为,你二人打定主意要与本界划清界线。 如今看,好像是本座看走了眼。” 林卯垂眸,道:“魔子说笑,我二人既为魔子效命,断不会贪生怕死。” 略作停顿又补充道:“且以魔子能为,若要我二人小命,千里之外取项上人头不费吹灰之力。 我等,实无必要枉作聪明。” “你这?是实话吗,嗯?”说罢,目光又落在忘忧身上,道:“既不称溪芫,为何还认本座为姐姐?” “自是实话。”林卯说完,悄悄给忘忧递了个眼神。 忘忧会意,先是欠身施礼然后巧笑倩兮的道:“青使说的极是,忘忧办事不利,溪芫这个名字自然不配再使用。然姐姐造化之恩,妹妹自不敢相忘。” 照红妆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是恩还是仇恐怕是两说吧? 望着已经开始翻滚的水面,眸色敛尽杀机道:“难得你还记得,说说你二人来此目的,为何求见? 须知,你二人本可远走天涯,甚至投身正道。 实在,没有必要再趟魔界的浑水。” 说罢,抽出一块火红的木炭丢入水中。霎时雾气缭绕,吱吱噗噜乱响,原来清澈的水,一瞬间变得浑浊,一圈圈晕染开。 二人心头一凛,但又各自稳住。 林卯道:“林某素来不耻正道以正义自居,如何会甘心卖身与他们为贼。” 忘忧亦娇滴滴道:“是呢?妹妹委身风尘,那些仙家口口声声自称名门,可关了门哪个不是禽兽。 这世上为恶作孽不是没有,但人家从来是坦坦荡荡、明明白白,绝不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搞得道貌岸然。 天下间,除了姐姐何处能避妹妹安身?” “哦?那你们在天地堂这事怎么说?今日这战你们,杀的可是魔界之兵。 按说,杀你们百次,绰绰有余。 你们,不怕?”说罢,她又给炉中添了新碳,时不时还扒拉两下。 眼神似乎一直都在火苗上,却又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 这事儿林卯有点心虚,他想除掉萧老四不假,也被忘忧当初的说法说的心动。然真的和照红妆对上,乃至再度投诚,他犹豫了。 忘忧算准他会如此,一早就备好了说词,只待这天到来,浅笑魇魇,道:“姐姐有所不知,我等这么做实则另有深意。” “哦?” “那日妹妹拜别姐姐,下山后便遇到了林卯,他与我谈及天地堂种种卑劣,又时时撺掇四正盟同姐姐作对。 妹妹当时便心生一计,势要给那些个伪君子一个颜色看看。” “看不出,你还有心?” 面对如此讥讽,她只作未闻,娓娓而道:“姐姐,所谓蛆虫爬行,不痛也恶心人。那萧老四即这么号人物,贯做些见不得人伎俩。 他利用四正盟给姐姐添赌,妹妹我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 “是吗?”这话,她咋就听着那么不靠谱。 “当然。”忘忧悄悄抬眸,对其暗中打量丝毫不避,道:“今日之战,明面是天地堂联合四正盟对抗姐姐,其实是妹妹和林卯故意做戏给正道看,待拜见姐姐之后,我等会返回王城,成为一根针,深深扎在正道的肉里。 让他们看的见,拔不出,为姐姐做出一口恶气。 他们想要什么,我们就破坏什么。” 闻言,照红妆忽的抬眸放下了手中的夹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慢慢净手,道:“妹妹果真有心,本座甚觉宽慰。” “但不知姐姐意下如何?”话说到这里,其实才是重头。 她有心要林卯死不假,但她没打算让他轻易死。自己受过的苦,终究是要在他身上一点点找回,还有女儿的死,是一定要这个畜牲还。 然他们既要取代萧老四又要和四正盟彻底分开,最好的办法便是借突围做文章。待他们全心对敌时,稍稍做个样子伺机撤离。 可这样一来有个关键问题,那就照红妆。 不在她面前晃,可能还一时想不起要收拾他们。可出现了,无疑是在提醒对方自己曾经的判离。 如此,以其手段,仇尚且未报命先没了。 于是在和四正盟分开后,她怂恿着林卯冒险来此。 倘若失败,都是个死。 倘若成功,那事情可就大不同。 所以,她在赌,赌照红妆对自身的自信以及其染指王城正道的野心。 照红妆岂会不知其伎俩,两只蝼蚁她还不放在眼里。可眼下自己骤失花中影、雨酥儿,短时间调不出比他们更合适的人选。 假使有他们明面搅乱王城浑水,给正道添堵,不失为一件快事。 且如此一来,那边就好办的多。 思来想去,她决定将计就计、来个顺水推舟。 故作为难的道:“妹妹良苦用心,本座岂能不允。只是天地堂是萧老四手中之物,底下的人虽说良莠不齐,但到底仙者出身。 妹妹用他们,难保他们没有二心呀。” 忘忧唇角微勾,知道事情成了。低眉垂眼道:“姐姐莫非忘了妹妹的手段,纵不及姐姐万分之一,可收拾他们还是不在话下。 现在天地堂里里外外,要生还是死,全在妹妹一念之间。” 说罢,眼底划过一丝精光。 这原本是她最为痛恨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她自信倚仗的底气。 照红妆放下帕子,道:“妹妹办事,果然漂亮。 如此,本座就放心了。 日后,但看妹妹施为。” “多谢姐姐成全。”说罢,对林卯道:“还不谢过姐姐?” 林卯回神,看着她的眸光一瞬间变得深邃。没想到冒险之举,还真让她办成了。不是她运气使然,便是其心智不可测。 与这种女人为伍,自己真的能将之拿下? 见他不语,忘忧顿知他起了疑心,连忙放低身段,柔柔的提醒道:“林大哥?” 霎时,林卯有如电流窜过全身,骨酥筋软,一颗心顷刻被化的七七八八,怪骂自己多心。 态度瞬间软化不少,自觉刚才失礼,连忙赔罪。 照红妆对此看破不说破,却言外有意的道:“林卯,本座这妹妹是个精细的人儿,你可别慢待。” 而林卯只知其是青蚨亲自自阴山湖接出,并不知独阴桥背后发生了什么。故听见照红妆此话,还以为对方有意撮合。 沉声道:“魔子放心,小的必不会亏待忘忧姑娘。 凡她所愿,无不答应。” “好说,既如此,你二人便带着天地堂速速赶赴王城,一刻都不要耽误。” 两人闻言,欢喜拜别。 等送走了他们,青蚨这才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又把案上茶具通通换新。 重新沏了杯茶,恭恭敬敬递上。 “此等反复小人,为何不杀?” “小人有小人用处,对付君子就得用小人。”顿了顿,接过茶轻轻的吁气,忽的抬眸道:“生气了?” “属下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