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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 风起

返虚 拂弦 4953 2024-04-17 17:53
   杨允气结,没想到这厮这么多年过去口风是一点没变。   正待开口,忽的外头一片急乱的脚步声逼近。遂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转而抬眸打量着眼前的人。   菰晚风晓得大抵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事情会来,但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快,眉头一瞬间冷肃非常。   然,那人到了门口却并没有进来。   是以,两个人都懂了。   菰晚风起身道:“想报仇,就先活下来。想取孤的命,孤给你留着。只是要记住,欲海天想取孤性命的不止你一人,能不能取走,就看你本事。”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他那背影,杨允心内有如翻江倒海,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平心静气。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何尝不是高看了自己。   耳边是方才的话,一遍一遍地回想,内心是过去,一遍一遍的交织。   在这一刻,他的世界变得有些恍惚。   他知道母仇不共戴天,可同样忘不了过去情义比肩,如果可以,他情愿什么都没发生。如果可能,他情愿当初死的是自己。   也许死了,便没有后来的一切。   他没死,不但没死还因祸得福带着延命药草回来了。他以为有了这药便能帮助老母亲逆天改命,得缓生机。   可他没想到回来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人世间的情仇为何如此的难?   如此的,痛苦?   许是情仇上了头,他眼前忽的一黑。   就那么人事不知趴在几上,昏了过去。屋外的大雨依旧哗啦啦下,但再没有一个人进来打搅。   夜,透着无比长的寂静。   菰晚风也从宫人那里得到了消息,只是嘱咐让人看守好,别的便没有去理会。   待回到灵婺园,招来暗处的人问话。   一灯残缓步踱出,抬眸作礼。   道:“主上。”   “说吧,都是什么情况?”   “百里素鹤留下的结界让人破了?”   “破了?”   “是,目下照红妆已经带领魔军打入城内,不时便要逼到宫门。另外八风岛没有从东门入城,而是借道魔界,再经小桐流域,取道矹兹岭,过天樵涧由南面切进,从而大军直入,我等现在应如何应对?”   “勇王呢?”   “还在东门。”   “可知由谁率领?”   “桺二爷。”   “东门呢?”   “东门只有一群邪人再三叩阵,并无统帅之人。”   闻言,菰晚风眉山端现一片凛冽。   道:“那是因为,统帅之人就在城内。”   一灯残,吃了一惊。   道:“怎么可能?”   人在城内,他们怎会没有线索?   “忘了?”   一听这话,他先是怔住,后是回过味,满目不可思议。   道:“主上是指……”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菰晚风便截了他的话头,又道:“素鹤现在何处?”   “不出意外,当在那几个地方。”   “槐尹呢?”   “主上找他做甚?”   “告诉他,时候到了。”   登时,惹得他仓促抬眸。   眼底间,刹那风云流转。   道:“主人不是打算?”   菰晚风斜眸微觑,将其心思洞穿后走到一旁。站在笼子前,抓了一把料放在掌心,一点一点喂着新来的雀子。   小东西大概是刚到,有些认生有些怕人,但在食物的诱惑下还是大着胆子一步步蹦近,吃一口呼啦一下跳开。   确定没有危险又在飞回来,如此往复。   道:“他活着,咱们自然不能冒险。左右摇摆,反复横跳都行。   得罪磾水灵,也没有问题。   但是,时也命也,就由不得他素鹤做主。”   “可若是因此获罪百里枭景,岂非得不偿失?”   “不会。”   为何?   一灯残目随己动,不解其意。   菰晚风一边逗着雀子,一边道:“已经失去一个儿子的人,不可能再失去另外一个。   他肯,磾水灵也不会答应。   既如此,何不卖个人情?   况且,就算事狗素鹤没死?若要追究责任,杀他的人是槐尹。   与咱们何干?”   槐尹从菰家出去,不是一天两天。   有事,也算不到咱们头上。   “可……百里氏岂是易与之辈?   一个养废的和一个大有所为的,是人都会设法保下后者。”   不然,何来两尊大佛。   有他们在,谁动得了素鹤?   然菰晚风一个回眸,便让他剩余的话咽回肚子。   随后,又继续喂他的雀子。   道:“百里氏想要保,也要看被保的人愿不愿意。”   “……”   您是说,素鹤不会答应?   “一不可能,二也不可能会有可能。”   “为何?”   “当初百里无霜为其身亡,因这份情才不得不再次踏足欲海天。   而踏足欲海天,其主要目的是为这个弟弟找寻生机。   原本只需人皇石即可,可两者本质不同。其中,还需要离生刹土。这使得素鹤,无法脱身。”   至于不风,不过是顺带的因由。   虽说如此,一灯残还是保有顾虑。   沉吟道:“槐尹,不一定能得手。   且不说那两位,二者如今的差距已是天差地别。   若要成事,谈何容易?”   “凭其一人,当然做不到。”   可人多呢?   众人拾柴火焰高,既然都要他死?   咱们,何不添一把火?   待到来日,也好有个说法。   况且,槐尹所为。   成则成,败则败。   怎样,都是命。   “这?”   为何,都要他死?   菰晚风眉眼微抬,似转未转。   道:“知道的太多,总是麻烦。想活,想不活就由不得他。”   “……”   竟是如此?   菰晚风无需回头,便知他那点心思。   复道:“可听说过先天一气?”   霎时,他眸子紧缩。   道:“这……”   修行的人,哪个不没听过?   道:“陈留不是说,他知道的不多吗?”   难道,还有隐情?   话音刚落,眼前之人喂的愈发随意,而雀子吃的愈发小心。   明是没说,但一灯残此刻有如翻过大江大浪,复有深渊挡路。   他以为,对方所知不多,所用不过皮毛。   但从未想过,会有素鹤一笔。   据传,先天一气除了提升修为,最次也可以起死回生。   而这,居然可以从死人摄取。   这世道,活人或许不好找。   死人,却是哪里都有。   若能,岂非大妙?   想到这里,不免震惊。   再则,若能接触,说不定他们就有机会接触到真的。   如果能接触到真的,说不定就能接触到那个地方。   默了默,冷沉沉。   道:“消息可靠?”   倘若有误,冒的可是掉脑袋的罪。   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   故,再再确认。   毕竟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做错,那便是回头无路。   菰晚风看着雀子,平静不失压迫,温和不失杀机。   道:“一个人的消息可以有误,两个人的消息可以有差,当三个四个都这么说,就该考虑为何会如此一致。   究竟有诈?   还是,当真?”   鸟如果不思考,就会成为人的玩物。人如果不思考,就会成为被猎杀的猎物。   一只笼子,是鸟的坟墓。   一方天幕,是你我的笼子。   鸟不争,只有困死。   人不争,只有被杀。   素鹤为何要这么做?把自己置身危险,以作诱饵?   究其根本,是因为他知道独善其身没有问题,可要想保住他想保的人?   要想守住他想守的信,那就注定要付出代价。   代价不大,鱼不会咬钩。   代价太大,鱼会后退。   我们算着他的同时,他同样算着每个人。   只不过,不管他做什么都有人跟着往里跳。   不但会跳,还会唯恐跳的晚。   每晚一步,也就意味着错失先机一步。   咱们不会,魔界不会,八风岛同样,乃至宗门,妖境等等皆不会。   一灯残瞠目,晓得事情不简单。但牵涉如此之广,如此之大。是他,始料未及。   遂,抬手不自觉摸上脖子。   这伤好了疤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一个事实。   那就是,弱者的悲哀。   低眸道:“倘若百里氏得知,难道……也会因此改变主意?”   要知道,这样一个承接者不好找。   是多少个百里无霜也换不来,百里氏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而且,宗门那边。   他们,自诩正道。   素鹤所为,无一不是为了他们,为了苍生。   他们,又如何会做出这等行径?   且,做得出?   晓得他之所想,菰晚风抬眸复敛。   随手,把所有饵料给了雀子。   然后,走到一旁去净手。   这是他的习惯,在菰家如此,到了灵婺园还是如此。   一把擦手,一边转身。   道:“知道人心为什么会长在一边吗?”   这突然其来的问题,属实风马牛不相及。   生生的,把人给问住。   道:“臣不知。”   “孤可以告诉你。”   说罢,他丢下毛巾。   在其差异的眼神中,信步走到案前坐下。   道:“昔时有闻,人祖造人,本物一体,浑然天成。   因而,才有人之初性本善之说。   世人不惜不足,多有私欲。   故生百骸,内有五脏六腑。   七情是经,六欲为络。   合起来,便是你我众生。   又因忘却本来,故心长一侧,肺生两边。   以印一反一复,同气同声之说。   故,人性多私。   人心,多欲。”   顿了顿笔,蘸取浓墨。   复道:“足够的利益面前,亲情、道义皆为薄纸一张。   区别只在,要不要捅破。”   “主上的意思,若是到了关键时刻,百里氏仍是会舍弃百里素鹤?”   正道,亦如是?   哪知,菰晚风听罢,只低头处理起案头上如山的奏折。   良久,才道。   “凡事有一必有二,你只管照做,别的自有人会处理。”   “那……大军之事?”   倘若不管,致生民怨。   岂不?   怎聊话音刚落,正好四目相对。   一瞬间,发生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但,已然有了答案。   一笔轻勾,一笔乾坤。   不外,如是。   “让他们打。”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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