菰晚风坐上天主之位,一时惊动八方。 不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但绝对够得上一朝闻名天下知。 比之,有过之无不及。 毕竟,从来没人做到王权更迭如此无声无息。 一觉睡醒,天还那片天,人还是那些人。但天已经不是昨天的人,昨天的人也不在是昨天的人。 很多人,都变了。 新的朝堂,新的制度,如流水般有条不紊的铺开。 似乎除了当权者姓氏变了,其他的什么又都没变。 这种速度,这种能力。 也让无数看客,为之惊叹。 而老百姓原本对弦氏一脉虽多有不舍,可纵观近来种种之事,那点残存的爱戴之情已经被磨灭的所剩无几。 加上一早传出王城变天,勇王非但没有重拾山河反而还让弦歌月杀害文武百官,这无疑是触到了所有人的底线。 再看菰晚风,则得众人拥护而登大宝。 上来第一件事平定百里家、监察天司,救少真府与百官危难。又将作威作福的毒瘤卓太傅,连根拔起。 要说百姓之中,苦他那些学子也是久矣。 无奈其曾是勇王启蒙恩师,是以众人敢怒不敢言。看着自家孩子受尽委屈折磨,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怕说了做了自家孩子日后更难。 可忍着不发,孩子又不堪搓磨。 因而导致很多穷苦学子走上绝路,而稍微好点的也都变得离经叛道,愤世嫉俗,整个人浑身上下包裹着厚重的戾气。 变得,视世俗为无物。 视人命,为草芥。 可以说,菰晚风这一手深的他们欢心。 另外,近来世人饱受疾疫之苦。 何止与民不聊生,简直就是尸山成堆,血流漂杵。 医门被灭,无医可问。 毒医相同,但是毒门为求自保已经臣服邪人。 而且,毒门连自己都救不了解不了这危机,何谈与救世人。 这睁眼死一片,闭眼死一群,早就让每个人神经绷到极限。 他们只是普通的仙者,不过侥幸捡得一个寿与天齐,活的久些。 但其他的,也不过就是个命长点俗子。 没天赋,没背景,没能力,出了事连自救都做不到。 疾疫的出现,如他们,那是脆弱的不堪一击。也不是他们不想逃,可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连城都出不了,何谈与逃? 而且,即便是逃,出了这道门,他们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 一道门,做不了什么。 却,是他们唯一的慰藉。 坐在家里闭门等死,结果突然听到菰家主深夜救主,怎奈主死,临危受命,登临高位。 随后更是赠医施药,将自家北门改做善堂,收治无药可医的众人。 这是何等胸襟,何等的仁爱天下。 要说有人不尊重菰天主,他们这些人是不同意的。 受人恩惠千年记,滴水之恩,都涌泉相报。这救命活命的恩情,且不足以形容。 要他们舍命,那就是一句话。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时间,所谓言论形势,与菰晚风皆是一片大好。 但有念他好,自然就有不想他好。 百里流年回到白苹怒涛,那石狮子的精魄就来到了跟前。 百里乐人找下人要了点伤药,就在那儿低头自个儿捣鼓着,眼角余光刚好瞥到这玩意的大脚丫子。 便问到:“你叫他来做什么?” 我记得,你轻易不动它们。 今儿不但动了,还把它招至府内。咋滴?咱们府上都没人可用,得这畜牲帮忙? 百里流年来到书案提笔蘸墨,拎着袖子唰唰就写了几行字。然后装好交给石狮子,嘱咐它速去速回。 随后,又招来小厮。 一通耳语吩咐,小厮便匆匆而下。 很快什么救少真府救百官其实是加害者的说法甚嚣尘上,而更有菰家如何迫害百里家与监察天司的留影石流落出去。 短短一瞬的功夫,舆论来了个两极颠倒。 玉面判官一边疗伤一边听着汇报,大骂百里流年不是个东西。用这么卑鄙下作的手段,但很快就骂不出来了。 有关于他们早年干的那些“丰功伟绩”,刹那间好似雨后春笋,遍地开花。这是抓也抓不尽,杀也杀不完。 况且,还不能杀。 杀了,自家主人仁君的美名顷刻就要变成废纸。 因而,只能忍。 然,忍字难写是心上插了一把刀。 解释,越描越黑。 不解释,则成了默认。 重点是,对方也不是只是嘴上说说纸上写写,是有真凭实据。 故,即便想脱身也摘不了这屎盆子。 气的他伤也不治,穿了靴子就要出门找百里流年算账。他娘的,他觉得自己不算个好人,好赖还算个人。 从来都是他们勒着别人脖子,几时让人勒到死穴。 一灯残忙一禅杖挡在门口,正色道:“不要冲动,现在多的是眼睛盯着咱们。与上,这些人不可轻易与之敌。 但是与下,外面说的再难听,这些人却是我等的倚仗。” 侧眸睇眼向外,回眸道:“没有他们,我等无以立足。” 你如果现在冲出去,就真的衬了对方的心,着了对方的道。 玉面判官怒上眉山,气的发狠。 没有地方撒气,扭头一拳砸到墙上,登时老大一个窟窿,连片的龟裂直接塌了半面墙。 登时,烟尘四起。 可即便如此,也是犹不解气。 气的,闷哼哼回到床上半晌不语。 忽的,他眼珠子一转。 对一灯残道:“暗首?” “何事?” “过来。”玉面判官冲其招手,然后示意汇报的小厮下去,记得带好门。 小厮,心明眼亮。 不会蠢的和自己小命过不去,是以做的又快又好。 看到木门嘎吱合上,他这才请一灯残附耳过来。 一灯残起初无甚变化,后面越听越心惊。却也是震惊不震惊,不了然了然。 沉声道:“要你这么说,这事也不是不能动。” “怎么说?” 你有办法? “此事,是你亲眼所见?” “不是,但可能可以问猡老三,这事他和甘老五再清楚不过。” 如果我等能证实,怕是可以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让他百里流年尝尝,作茧自缚是什么滋味。 一灯残见他目光灼灼,又思及猡老三之前几番欲言又止。加上彼时他在主上面前所言,因而对玉面判官的话已经信了八分。 同时,也觉得事情可行。 虽说他们目下不宜轻举妄动,但如果完全不动,则处处受制于人。 遂与之拉开些许距离,道:“好好养伤,我去去就回。” 说罢,拉了门大步离开。 玉面判官待其走后,来回踱步。如今谣言四起,风声鹤唳。待在宫里虽好,但不是长久之计。 暗首同意最好,不同意也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转身套好衣服,简单穿戴妥当,便似一道流光出了王宫。 一灯残走在廊下拐角处,远远就看到了。摇了摇头,却没有阻拦,而是继续去找猡老三。 而猡老三则在屋里静坐,看到他的来访,一时有些怔神。 但很快回过味儿,将人让至上座。 奉茶道:“不知暗首前来所谓何事?” 一灯残开门见山,接过茶抿了一口放下道:“七煞与十八暗卫自来不在一处,我今前来是为了少真府之事。” 闻言,猡老三眸光微变。 转瞬平静如常,道:“暗首如有疑惑,但讲无妨。” 思索着,如果这事暂时不便惊扰主上但能借助十八暗卫把事情处理好,好似也不赖。 至少,不会错过事情关键。 “我且问你,槐尹是否真伤了碎玉人?” “千真万确。” “可是他自愿?” “非也,以猡某拙见,槐当时对吴患子等人痛下杀手旨在麻痹我等,而后伺机找机会救人。” “哦?” 既是如此,为何最后会是伤了? 淡淡的一声,但是猡老三懂了其中的含义,一旁坐下道:“彼时苏十方、苟莫云率人与我等假意纠缠,吴患子等迫于无奈退入槿院以求自保。 槐尹在杀了他们以后,便找上碎玉人。 也是那时,少真府的灵气突然爆发。 巨大的冲击之下,众人自顾不暇。待回过神时,槐尹已经把插进碎玉人腹中。之后,我等不得不离开。” “如此,有人在那时做了手脚?” 猡老三猛地抬眸,旋即放下眼帘,略略沉吟道:“暗首慧眼,在下就不献丑了。” 他虽没有明说,而言外之意显然是一个意思。 转念一想,一灯残大抵知晓他在顾虑什么。主上那边他不好动,但如果自己去做则恰恰好。 最是一眼相交,彼此明了。 猡老三侧身,微一抱拳。 道:“不便之处,尚祈见谅。” 一灯残起身,睇眼几上的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而后回礼道:“你我同为主上效命,日后当多加亲近才是。” “多谢!”猡老三亦起身相送,却被对方婉拒。 道:“主上身边近来离不得人,我等若是不在,还请老弟等人务必撑持。 万不可,千年基业一朝丧。” “猡某晓得,暗首此去小心。” “请。” “请。” 两相作别,猡老三解决此事心里踏实不少。而一灯残则趁着四下无人,悄然出宫。 守在宫在眼线等到目标出现,立马遣了人马回报消息。 自己则留下继续盯梢,然一灯残的梢不是那么好盯。要他的消息,他要你的命。 因而,转瞬一条巷子多了几具尸体,几颗人头咕噜噜滚出几米远,微微张开的嘴,略带惊愕的眼神。 彰显着,他们在见到来人便被击杀。 甚至,来不及惊呼。 就,断送了性命。 一灯残来到一颗人头前站定,贴着脸皮一阵摩挲,哗啦撕下一张人皮。 赫然是张不相熟的脸,又找到其他几颗头颅,同样的操作,同样的结果。 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仙者。 无一例外,都是陌生的面孔。 不出自三家,也不出自任何一处势力。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