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桂芳迎着吴清芬冰冷的目光，并不躲闪，嘴角挂起一丝冷笑，两人对视良久，吴清芬把目光移开，气得七窍生烟，她咬了咬牙，在心里恨恨地说：“这是我的地盘儿，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哼！看我咋煞一煞你的威风，让你在这儿指手画脚，摆婆婆的谱儿。” 乔桂芳看到吴清芬怒目圆睁，好像头上有火星乱爆，心里感觉很痛快，她就是一个小妖精，一个搅家精，自从她过了门，家里的日子就不好过，当家的得了病，济琳和济浩都不上学啦，济琳为了这事儿，跟自己闹了好长时期，可是，没法子，只能不念书了。他们自己的日子倒是过得很滋润，很火红！住着这么宽敞的楼房，冬天有暖气，瞧她穿的衣服，都是没见过的新样式。哎！也是老大不争气，家里的事情啥也不管，就只躲清静，过自己的小日子。要不是挂着济恒和济琳，真不愿意踏进他们的家门。 世槿跑过来，把头依偎在乔桂芳的大腿上，乔桂芳摸了摸世槿的头，笑着说：“来！世槿！让奶奶看看，我大孙女儿长得这么高啦！想奶奶了吧？” 如英和济琳亲昵异常地低头说着悄悄话，清芬愈发生气。 济翰拿着一瓶好酒从厨房进来，讨好地看了一眼清芬，清芬使劲儿地朝他挤眼睛，示意他把酒放回去，济翰忙退回厨房，清芬站起来，走进去。 “你有脑子吧？这我咱家最贵的酒啦！得等有重要事情的时候才能喝！你现在拿出来干啥？都是自家人，就喝打的散酒就行啦！你这顿喝好酒，下顿咋办？”清芬沉着脸，用手打了济翰的手一下。 济翰说：“爸妈第一次来，喝点好酒咋啦？喝散酒？亏你想得出来？” 清芬恨恨地说：“要喝就喝散酒，要不，就别喝。啥本事没有，就只有喝酒的本事。瞧你们这一家人，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就来啦！连个礼物也没给世槿带，他们可真能做得出来，这连吃带住，得花多少钱啊！我真是倒霉，嫁给你这么一个窝囊废，我省吃俭用，攒点钱，不够你们家这些张嘴吃的。” 济翰怕她闹起来，忙小心地陪着笑脸，柔声说：“好啦！别生气，都听你的，你让喝啥就喝啥，我们就喝散酒，不喝也没意见。” 清芬把塑料桶递给济翰，济翰觉得这样拿进去不好看，他迟疑着，左看看，右看看，灵机一动，拿出一个烫酒的酒壶来，倒了一壶酒，拿个小盆子，倒了点热水，烫上酒，端进客厅。 大家围坐在餐桌旁边，张书毅夹了一块猪蹄儿，笑眯眯地说：“还是老大有心，知道我爱吃这口，特意买了熏猪头肉和猪蹄儿。”济翰脸红起来，没说话，清芬装作没听见。 张书毅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说：“你妈一直挂着你们，早就要来看看，日子过得真快呀！济泓当上乡长啦！济恒、济琳都工作了，你们两个工作单位都这么好，还住上了楼房，原来人们总是说，将来的日子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济翰！我看你这已经过上啦！看到你们日子过得这样好，我们也就放心啦！” 清芬挨着如英坐着，她扭头，小声地对如英耳语：“咱爸就是爱装大头蒜，好像咱们日子过得好，都是他的功劳似的，这跟他有啥关系呀？结婚时，啥也没给买，这可都是我们省吃俭用自己攒下来的，他也好意思在这儿说。” 如英侧耳听着清芬的话，眼睛乌溜溜地朝着张书毅这边看，济泓正朝着她看，皱了皱眉头，如英正想附和着清芬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这时，世萱突然伸手抓了一块猪蹄儿，如英忙说：“萱萱！别动！妈妈给你夹。”她用筷子夹了一块猪蹄儿放世萱的小碗里。 清芬嫌弃地看了世萱一眼，抓住世萱的小手，不让她动。如英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在水底里一直憋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浮出水面来，要痛痛快快地吐出来。 济翰高兴地说：“爸！妈！咱们喝酒！这是济南的当地生产的酒，您尝尝，是不是比咱们的静安六十度白酒好喝？” 张书毅喝了一口酒，咂摸咂摸嘴说：“这酒是多少度？咋像白开水似的呢？” 济翰说：“三十八度，这里的酒都是低度酒，不像咱们老家，都喝高度酒。” 张书毅说：“怪不得，这么淡呢。还是高度酒喝着有滋味儿，这酒喝着没劲。就这度数，咱们爷几个还不喝上三四瓶？” 清芬一听要喝三四瓶酒，心疼得很，恨不能马上就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喝。 济恒忙说：“高度酒伤身体，还是喝点低度酒好。这里的人都讲究养生，很少有人喝六十度酒。估计是咱们那儿天气太冷的缘故，才喝高度酒吧？” 乔桂芳说：“咱家就老二念书最多，懂得最多，他说的准没错。身体要紧，喝那么多酒干啥？又浪费，又伤身体。” 张书毅说：“是啊！老二是咱们屯子里考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当时乡里都轰动啦！可给咱家争气了！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呢。” 济恒想把话岔开，不愿意爸妈再提这些事情，就说：“爸！你尝尝这熏猪蹄儿味道咋样？” 张书毅点头说：“比咱们自己做的味道好。” “咱们家在乡里一下子就出了名啦！老二考上大学，老三考上师范学校，屯子里的人那个羡慕呀！”乔桂芳忍不住喜滋滋地说。 “嗯！还是念书有用！”张书毅吃了一口猪蹄儿，兴致正浓，又想起承包土地的事儿，就问道：“济恒！报上说，土地承包三十年不变，你说这事准吧？” 济恒说：“国家定的政策，肯定不会变。如果变了，那不是朝令夕改啦？还有啥公信力呢？” 张书毅没大明白济恒的话：“你说的啥意思？” 济恒说：“不会变，国家的土地政策定了，就不会改啦。” 张书毅又问：“你说！电视上整天说，香港要回归，真能回来？” 济琳说：“爸！肯定能回归，已经谈妥了，有声明呢？您关心的都是国家大事呢？” 乔桂芳笑着说：“你爸现在是家里的事儿不管，只管国家大事。” 清芬听他们一直在夸奖老二和老三，话里话外就是看不起济翰和自己没文化，早就有点不耐烦，又听他们说这些，更生气了，沉着脸说：“一家人吃饭，别说这些跟咱们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