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早晨，济泓、济浩早早起床，吃了几个饺子，就去屯子里拜年了。张书毅到二爷爷家拜年回来，就坐在炕上抽烟。 乔桂芳说：“今年过年，冷清了好多，来拜年的也少了，你看屯子东头的几家都没来，去年还来拜年了呢！” 张书毅也觉得，来的人少了好多，心里正不自在呢，经乔桂芳这么一说，他烦躁起来。 乔桂芳接着絮叨：“哎！爱来不爱呗！咱们也求不着他们啥？他们就是眼皮子浅，看咱们日子过得不好了，就远了咱们。” 张书毅生气地说：“别说了，总扯些没用的。”乔桂芳倒吓了一跳，见张书毅脸色阴沉着，像暴风雨的前兆，悻悻地说：“我准备点菜，看一会儿我侄子他们来拜年，留他们吃饭。” 一会儿济泓回来了，一进门就说：“妈！济浩去我五婶子家了，跟二臣子他们打牌呢！他说，不回来吃饭了。”济泓搬个小凳子坐下，帮妈妈摘菜。 乔桂芳说：“济浩这孩子，就是太贪玩儿了，啥时候能长大呢？还不济泓最懂事儿。”济泓说：“过年了，让他玩两天吧，今年他也受了不少累呢。”张书毅拿着茶壶从屋里走出来，济泓忙站起来，拿起暖瓶给爸爸的茶壶里倒上开水。 乔桂芳问：“你啥时候去如英家呢？礼物我都给你备好了。”济泓放下暖瓶说：“初三、初四都行，也不着急。”乔桂芳说：“别去晚了，让如英她妈挑理。” 这时，院子里突然人声鼎沸，好像来了好多人，张书毅脸色一变，愣在那里动弹不得，乔桂芳慌忙拉着张书毅进里屋。 济泓跑出来门来，一看，原来是乡里的宋书记和白乡长，还有乡政府的一些工作人员。 济泓吃了一惊：“宋书记！你们咋来了？”宋书记握着济泓的手说：“我就知道你回家过年了，这不，约着白乡长他们一起来给叔叔、婶子拜年来啦！” 济泓有点不知所措，边往屋里让着客人，边喊道：“爸！妈！宋书记他们来给您拜年了。” 张书毅和乔桂芳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慢慢推开里屋门，宋书记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屋，拱手说：“叔！婶！过年好！过年好！”大家都跟着说：“过年好！” 这么多人一下子拥进屋里，霎时间，屋子变成了土豆窖，密不透风。 济泓忙不迭地让着，客人们有的在炕沿上坐下，有的在长条凳子上坐下，有的一看，实在没地方坐了，站在屋子当中也不自在，就走出屋子，到院子里去了。 乔桂芳让济泓换一壶茶，又把装着毛嗑的簸箕拿过来，挨个让着：“快嗑点儿。”张书毅忙着让烟，一家人忙得团团转。 这时，一些邻居们，听说书记和乡长来了，不知出了啥事儿？都围拢来，院子里黑压压站了一院子的人。 前面的人趴在窗户上，往里瞧着，后面的人啥也看不见，着急地问：“他家犯啥事儿了？大年初一书记咋来了呢？还带了这么多人？”“是不是抬钱的事，被人家告到政府？”“不会是抓人的吧？”“瞎说！谁大年初一来抓人啊？！你这说得不靠谱。”“那你说，为咋？”“别吵了，咱们听听不就知道了？看他们说的啥？”“听不见呢！看着好像挺高兴似的。” 小孩子们也跟着凑热闹，探头探脑地往里瞧，钻进钻出地来回跑。这个说，踩着我的脚了，那个说，撞着我的腰了。简直比来了秧歌队还热闹呢。 一会儿，只听前面的人说：“快闪开，出来了！出来了！”围在门口的人让出一条路来，宋书记他们从屋里走出来，一行人坐着吉普车走了。 张书毅看着远去的车，脸上放着光，笑得像个孩子。乔桂芳招呼着看热闹的人：“都进屋坐吧！进屋坐！”这时有人忍不住问：“书记来干咋来了？”济泓淡淡地说：“来给我爸妈拜年！没啥要紧的事儿！”有人说：“哇！乡里的书记来咱们咱们根生屯拜年，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呢，真是稀罕事儿。”有人说：“是不是济泓要当大官了？要不他们能来？” 济泓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大爷！大娘！叔叔、婶子们！你们可别瞎猜了，兴许他们是到哪个屯子拜年去了，顺道来看看，也是面子上的事儿。” 有人问：“济泓！你不是在小学当老师吗？”济泓说：“没有！刚调到县里去了。”这个说：“张老二想不到，你儿子这么有出息啊！”那个羡慕地咂咂嘴说：“怪不得！乡里的干部都来给你爸妈拜年呢！”“可不是？县里管着乡里呢，他们当然得巴结着点儿了，是不是？”说得大家大笑。 济泓说：“可别这么说，让人听见笑话。咱们在县里就是工作人员，谁巴结咱们啊？” 张书毅听着大家的说笑，心里美滋滋的，感觉济泓可真是给家里争光了，连乡里的干部都来了。乐呵呵地说：“快！怪冷的，都进屋吧！喝点水，唠会嗑儿。” 大伙说都说：“散了吧，我们改天再来，留着好茶给我们预备着。”说着人群就散了。 三个人见大家都走远了，一前一后回到屋里。 张书毅一拍大腿，忍不住笑着说：“这可真是稀罕事儿，书记来给咱们拜年呢！” 乔桂芳撇撇嘴说：“你看看，咱们屯子里的人，就是眼皮子太浅，咱们一出事儿，连门都不登了。这大年初一的，还想来看热闹呢？幸亏咱们济泓争气，乡里的书记来拜年了，这回咱们脸上可有光彩了，再也不灰头土脸的了。” 济泓给爸妈重新倒上茶，认真地说：“妈！您可别这么说，我不是说了吗？兴许书记是到附近的屯子里去拜年了，顺路的人情，来咱们家看看，别太当回事儿，也别在屯子里宣扬，我在县政府办公室，就是跑腿学舌的工作人员，说出去让人笑话咱们。” 乔桂芳笑着说：“知道了！这不是在家里嘛，说说过过嘴瘾，当着外人，哪能这么说呢？”